“酒楼现在有多少个老员工?”朱颜问。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当然也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父子俩一愣,还是云少杰先反应过来,“一共二十五人,掌勺的师傅加上屈师傅有五人,帮厨的有七人,洗碗工三人,服务员八人,另外还有两个负责采买的。”
一个小乡镇的酒楼,评不上星级标准,生意也是时好时坏,再忙的时候不过二三十桌的酒席。
这样的人员配置,委实有些多了。
朱颜错愕了一下,眉头微微拧起,继续问道:“他们的平均年龄是多少?”
“小云最年轻,三十岁刚出头,其他的都跟我差不多年纪,就洗碗得于大妈年龄稍大些,过年快七十了。”云少杰说。
这下,朱颜终于理解云珏,为什么坚持要把这帮老员工换掉的心了。
哪里像是开酒楼的,分明就是养老院嘛。
这个年纪的人,多是上有老下有小,还经常一堆麻烦事要请假,更别提要与酒楼共存亡,一起打拼的野心了。
也是这种人,遇到了云少杰这样优柔寡断的人,才会数十年如一日地守在酒楼,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
若说,在这个时候,云珏提出要开除了他们,少不了要被这帮子人戳脊梁骨,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
可,也正是这个时候,才是开除了他们的最佳时机。
朱颜眼珠一转,心下顿然有了主意。
“可以都留下。”
她的声音不大,又含着笑,云少杰和屈师傅长长地松了口气。
云少杰看了眼云珏,得意的笑颜还没来得及在脸上展开,就被朱颜接下来的话,僵住了。
“不过得有个附属条件,除了每周的公休外,非必要条件不可请假,病假的话需提交医院证明,事假的话也需道清原委。”
“如果同意以上的条件,即可跟酒楼签订一份工作合同,三年起签。若是不能答应或是有任何疑义的话,自动视为放弃工作机会。”
末了,她又补充道:“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
她说得认真,语气又极温柔,却让在场的几个男人,心中各自有了思量。
与其直截了当地把人开除了会遭来骂名,不如让别人知难而退,主动放弃机会。
显然,后者更委婉,更果断。
经过一轮筛选,能留下的必然都是愿意死心塌地,对工作充满热情的员工。
符合了这两个条件,年龄什么的,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连签三年的合约,对这些老员工而言,问题不算很大。
毕竟都这么多年过来了,谁要有了异心,早就走人了。
可不让请假这个条件,势必有很多人就办不到。
屈师傅冷笑一声,望向朱颜的眸子划过一丝寒意,“朱小姐这个建议,跟直接把我们这些老骨头开掉,有什么区别呢?”
“我一个孤家寡人倒是没觉得什么,但是王大姐,乔婶子,坤叔他们呢?每年地里有两季谷物要收,莫不是为了一份工作,那些粮食都不要啦?”
“还有林婶子,她儿子媳妇都在城里上班,自己带着个孙子,难道孙子也不要啦?”
意料之中的答案。
朱颜终于明白,云少杰为什么要给酒楼配这么多的工人了。
在那些叔伯婶子们请假时,好有人及时顶上。
那么在他们不请假之时呢?
这中间必然会产生一笔不小的额外费用。
在她还没有理清思绪,要如何作答时,耳边忽然传来酒杯撞击桌面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正好看到自家男人绝美的侧颜。
“你这个师傅有意思了,主意是云家兄弟跟云老板让我媳妇出的,现在倒成了她的不是。这劳什子的餐厅,我们不稀罕,凭我媳妇的能耐,到哪儿都能发光。”
说实话,方才屈师傅话里的不逊,朱颜倒没觉得什么,本身就是件很有争议的事,实属正常。
看到秦淮为此事生气,朱颜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甜意,嘴角隐隐露出了笑意。
男人的话落在女孩的耳里,是爱,是包容,是坚硬的靠山。
跟他做夫妻的这些日子,朱颜不敢说自己对这个男人有多了解,但在偏爱媳妇这方面,可谓是明白的透透的,任谁都不能伤害她一丝一毫。
同样的话落在云家父子的耳里,两人心底都有了些许紧张担忧的。
尽管朱颜已经应下跟云府酒楼一起合作,但云珏在这一刻还是有些不安。
他已经失去她了,不能连最后的一点私心都被剥夺了。
“秦老师莫要生气,屈师傅没有别的意思,他也是担心回头叔伯婶子那边难以交代。不过没关系,这些后续的事情都由我和我阿爹来处理。”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用了朱颜给出的建议,的确筛掉了一部分人。
好在云家也算大方,给了不少的遣散费,那些人并没再好说什么。
用完午餐已是下午两点多,秦淮的酒醒得差不多了,两人载着孩子,各自骑着一辆自行车,回了竹林村。
秦家草屋门口。
朱颜刚下车,就听到秦老太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凄婉的哭泣声。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迅速停好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里屋。
一进屋,看到张婶子抱着秦老太在哭,两人提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没等到朱颜发问,张婶子就拉着朱颜的手,哭诉起来。
“阿颜啊,那个狐媚子,她就不是个人啊……害得阿花离了婚,现在还要反咬她一口,说什么要告她故意伤人罪,让她下半辈子都在牢子里过。你说这可如何是好,我的阿花啊……”
从张婶子三言两语中,朱颜很快想起跑年那天,在张家门前发生的事。
张婶子口中的狐媚子应该是盛晏晏无疑了,至于她说的故意伤人罪,怕就是被张桂花拿碎砖头误砸一事。
本身也不是个多大的事,怎就突然想起要去告张桂花了呢?
朱颜连吸几口气,捋了捋思绪,才开口问道:“阿花是不是跑去找颜小春了?”
张婶子一惊,继而低垂下了头,“去过。乐乐前些日子生病了,说想爸爸。你说,父母感情出了问题,孩子总归是无辜的,他颜小春再怎么说也是乐乐的爸爸啊。”
“那见着了吗?”
“没有。”张婶子抹了抹眼泪,“当时是我跟阿花他们一起去的,无论乐乐怎么喊爸爸,颜小春那王八蛋就是不肯开门,最后实在是没法子了,我把他家的门踹了几脚才恨恨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