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老宅坐落在端城西郊的半山腰上,一栋简单而又不失奢华的别墅。
丁月芹抵达时,丈夫卢斌牵着小儿子卢明明,站在大门口等着她。
“阿斌,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带明明先进去?”
丁月芹弯下身子抱起小儿子,一路上空虚的心灵,正点点被这个七岁的孩子给填满。
卢斌把手中的一张A4大小的纸张递到丁月芹眼前,无奈一笑,“明明画了一幅画,说要第一时间给妈妈看。”
丁月芹宠溺地用额头抵了下儿子的脸,才接过卢斌手中的画。
画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手牵着手,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四周布满草坪,好像是一幅全家福。
明明喜欢画画,在他很小的时候,还没会走路,就能拿着笔在纸上胡乱画出一个苹果来。
那个时候,卢家的人都以为这孩子是个小神童。
尤其是卢老爷子,特意请了一位大师级别的老师到家里来,给孩子一对一私教。
渐渐地,大家都发现了这个孩子异于常人的表现。
他不爱讲话,害怕接触陌生的人或事物,嘴里总爱嘀咕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还会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不吃不喝也不让人靠近他。
卢斌带着孩子四处求医,最后确诊为“自闭症”
。
不仅如此,除了画画方面的天赋,他的智力发育也比同龄儿童落差不少。
自那之后,卢家的其他人都把他当作怪物一样看待,卢老爷子更是三番两次地让他们再重新要个孩子。
孰料,卢斌在这个时候被查出得了那方面的病,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这一下,卢老爷子对他们一家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若不是婆婆执意要他们今天过来,丁月芹是怎么也不想踏进这个阴森森的家。
“明明画的是爸爸和妈妈吗?”丁月芹指了指画上的男人和女人,假装疑惑地问道。
明明猛地点了点头,嘴里喃喃道:“是爸爸……
也是妈妈……”
平心而论,孩子的智力虽不及其他孩子,但他的画工也远超过他们。
也许正如老祖宗说的,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明明真棒,把妈妈都画成大美女了。”丁月芹戏谑一句,在儿子的额头上深深落下一吻。
“妈妈……美女……”
孩子的声音不大,落在丁月芹的耳中,比她拿下的那些订单都还要振奋。
不多时,一家三口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进了华丽明敞的餐厅。
长方形的餐桌前,卢老爷子坐在首位,他的身边,儿媳马桂兰不知跟他说了些什么趣事,逗得他唇角笑意肆扬眸光闪闪。
看到丁月芹一家子的出现,卢老爷子的笑容在瞬间抹了去。
按照家族规矩,丁月芹抱着孩子跟在卢斌身后,一起在马桂兰旁边的次位坐了下来。
另一边坐着的,是马桂兰的女儿卢晓霞和女婿马翡。
管家很有眼色地冲几个佣人摆了个手势,很快,餐桌上布满了各色美味的菜肴。
“月芹啊,今天回去见过你母亲啦?”
卢老爷子吃着马桂兰为他夹来的菜,也不看她,自顾问道。
丁月芹放下手中正给儿子剥着的虾,用毛巾擦净了手,才恭敬地回道:“是的,爷爷,下午回去给阿娘拜了个晚年。”
“所以……”卢老爷子有意顿了顿,才接道,“见到那孩子了。”
他用的是陈述句,不带任何的质疑。
那一刻,丁月芹的脸色僵住了,由青转紫,再由紫转红,最后变得一片煞白。
“什么孩子?我不懂爷爷在说什么。”丁月芹敛去心中的不安,神色不变地回道。
卢老爷子大概没料到她会否定得这么干脆,扭头看了眼马桂兰,对方很快会意。
“就是你之前和那个劳改犯生的儿子啊。”马桂兰冷言冷语讥讽道,“骗了我们这么多年,你隐瞒得够深了,就别再藏着掖着了,我们卢家的人又不是豺狼虎豹,还怕吃了他不成?”
丁月芹把视线落在身边的男人身上,他一如往常地吃着盘中的菜。
仿若他们正在讨论的是别人家的事。
别人的妻子在嫁进家门前。
还曾跟其他男人生过一个孩子。
所以……
他早就知道了。
难怪在中午的时候,他不像前几日那样,用完午饭就拉着她一起去搓麻将,还主动问她要不要回去给母亲和弟弟拜个年。
要知道,在前几年,他们还曾因为有了这房穷亲戚而觉得羞耻,逼着她与秦家断了往来。
每次她想回去看孩子,只能偷偷摸摸地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太不小心了。
“妈,你这是说什么呢?我的儿子只有明明,他就在你们面前啊。”丁月芹继续否认。
一旁的小姑子算是看不下去了,直接一拍桌子,恼火道:“妈,你还在跟他废什么话,不是找人拍了照片吗,甩她脸上去。”
卢晓霞刚怀身孕,还没过危险期,医生特意嘱咐,平时一定要少动肝火,否则会对胎中的宝宝不利。
为了怀上这个孩子,夫妻俩奋斗了有七八年,这好不容易有了,马翡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
哪里还舍得让她发如此大的火呢?
狗腿似的从管家的手里接过一个文件袋,打开,按照媳妇说的那样,翻出一叠照片甩在了丁月芹的脸上。
照片上的一幕幕,正是她下午在秦家发生的事,有她看到的,还有她没有看到的。
比如,逍逍窝在朱颜怀里嚎啕大哭的场景。
她的心忍不住一沉。
“阿斌……”
丁月芹的心里阵阵发冷,冷得发疼。
因为知道她那个时间出门的,只有这个男人,她深爱的丈夫。
“你找人跟踪我?”
尽管她难以置信,可事实就摆在她的面前,让她不得不信。
她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算计了。
卢斌表情淡漠,看到媳妇被自己的至亲针对,又有些于心不忍,嘴唇抖索了好几次,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是母亲让我这么做的,她说你为人狡诈,不见棺材不落泪。没有点实质性的证据,你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果然,了解她最深的,还得是她身边的这些人。
她自以为的……家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