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试后的日子过得很快。
逍逍不负众望又考了个全班第一的成绩,遥遥虽不及他优秀,但也得了个进步奖,学校原定安排到镇上剧院表演的节目,因为余音的缺席,放弃了这次机会。
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腊月二十三这天。
正如秦淮答应的那样,一切的事情都由他安排好了,根本没有朱颜需要插手的地方。
真要说哪里超出了秦淮的预料,那就是吴月的越俎代庖。
非得提前一晚把朱颜接回自己娘家,搞个劳什子的接亲,害得他空守一床,彻夜未眠。
翌日清早,秦淮就带着族里几个同辈的弟兄,坐上挂满红布头的拖拉机,浩浩荡荡地去了吴家。
乡村里的接亲,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流程。
塞红包,开门,给新娘的父母敬茶,拜别父母,背新娘上拖拉机,放鞭炮,一气呵成。
朱颜在竹林村没有亲人,吴月作为她最要好的朋友,三天前硬是让吴校长夫妻俩认下朱颜为干女儿,这才名正言顺地成了娘家人。
吴家待朱颜也是大方,陪了嫁妆不说,还给她和秦淮准备了一身结婚的行头。
新郎倌秦淮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衫,纽扣被他一丝不苟地全部扣上。
纵使在衬衫里头加了件毛线衣,此刻仍然被冻得瑟瑟发抖。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从今天开始,阿颜就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妻子了。
别说让他在寒风里冻上一会儿,就是让他怀里再揣块冰,他都甘之如饴。
新娘朱颜的行头要暖和一点,大红色的呢子大衣,黑色的棉裤。
脸上的妆容是吴月从镇上照相馆找的化妆师,提前一天给化好的,早上脸都没敢洗,简单地刷了个牙,把口红蹭掉了不少。
“阿颜,你今天好美。”
拖拉机上,秦淮盯着自己的新娘,怎么也挪不开眼。
同行的几个秦家弟兄,一路尽职地放着鞭炮,鞭炮声阵阵入耳。
朱颜看到男人好看的嘴唇上下翕动,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清。
“你说什么?”
她挪了挪身子,往男人身边凑近了些,脸上的笑意毫无防备地从眼角慢慢扩散。
这一笑,秦淮彻底是看傻了眼。
他家阿颜算不上闭月羞花的姿色,也时常爱笑,可哪次像现在这样,笑得让他都有了身体反应。
他好想……
下一秒,鬼使神差地,他忽然就侧过头,被寒风吹得冰凉的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压在她的红唇上。
二十六年了,秦淮头一次体会到这种唇贴着唇的触感。
脸灼烫得厉害,脑袋里一片空白,理智啊矜持啊,早跑得没了影踪。
那感觉就像是深藏在骨骼里的猛兽,突然一下子冲破了束缚,他根本无法再去控制。
也不想控制。
经历了两个时空的朱颜,被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吻,瞬间失了心神。
话说,这还是她的初吻。
没有雪花,没有八个机位,没有天旋地转……
为什么,她一时竟有种祈祷时间能够暂停的贪念。
犹记得,曾经追过一部偶像连续剧,男女主在卡车上留下了定情一吻,当时的她有多艳羡。
如今换作她,卡车变成了拖拉机。
貌似,也一样浪漫。
如果没有同行的那几个弟兄,或许就更完美了。
秦淮是秦老太收养的继子,在族亲的几个同辈中,大多都比他年长不少,早过了少不更事的年纪,看到小两口亲吻在一起,几个人相视一笑背过了身。
倒是其中最年长的一个叔伯家的鳏夫大哥,川字眉一拧,深深叹了口气。
“阿淮啊,这邻里都站在路头看着了,你和弟妹就不能克制一点,有什么话等到晚上熄了灯再说吗?
”
鳏夫大哥说得隐晦,初尝甜蜜的二人很快清醒过来。
秦淮不舍地在女孩的唇上吮吸了一下,才缓缓地移开自己的唇。
渐渐地,他发现朱颜羞涩地红了耳根,甚至连白皙的脖子上都泛着嫣红色。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将她整个身子锢在胸口,紧紧贴着。
沁人心脾的秀发轻柔地掠过他高挺的鼻尖,勾起了那一晚,他第一次偷偷将她抱进怀里的记忆。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在女孩的发间穿梭,替她抚平被风吹散的秀发,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嗓音在寒风中分外清晰。
“阿颜,就这样,我们一起慢慢到白头好不好?
”
朱颜的心荡起了涟漪。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海誓山盟,简单的一句“一起慢慢到白头”,道出了他无尽的心声,也道出了她满心的渴望。
谁都想择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
她不确定,自己这个异世人是否也同样可以。
“好!”
良久,她听到自己说。
吴家距离秦家大约十来分钟的路程,一路上鞭炮声四起,引来了不少邻里的侧目。
拖拉机稳稳地停在了秦家草屋前,秦淮在喜婆的指引下,又背上朱颜进了堂屋。
被几个邻里拥着的秦老太,少见的精神抖擞,穿着一件干净的短袄,坐在堂屋的中间,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
喜婆扶着朱颜从秦淮的背上滑下,小两口齐齐地朝着秦老太跪了下去。
“好闺女,快起来!”
秦老太上前扶起朱颜,不知何时,眼眶里早被泪珠濡湿。
“秦家嫂子,人家嫁女儿的才哭,您这娶儿媳的,该欢喜才是,怎的还哭上了。”
张婶子牵着孙子乐乐站在一边,笑着打趣。
张婶子这人,平常嘴巴碎惯了,谁家的事都爱叨上两嘴,好在人不坏,跟秦家又是宗亲,往日里便走得近了些。
乐乐颠颠儿地走到秦老太跟前,从围兜里掏出了一块糖果,踮起脚递近,奶声奶气地说道,“奶奶不哭,乐乐给你糖吃。”
秦老太接过糖,拨开糖纸,把糖块塞进了小家伙的嘴里,“乐乐乖,奶奶不哭了。”
他婶子说得对,她是娶儿媳,不是嫁女儿,从今往后,闺女就是他们老秦家的人了。
她该欢喜的。
“阿娘……”遥遥扑到了朱颜怀里,双手环在她的腰际,“阿娘今天好美!”
相较性格活泼的遥遥,逍逍比她稳重了许多。
他手一抄,打了个旋儿,把遥遥从朱颜怀里拉开,“客人马上都到了,还不赶紧让阿娘回屋里休息会儿,婚席上可有的她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