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南城门,訇然打开。
林北带头,一千羽林军骑兵缓缓出城。
虽然不介意大开杀戒,但若非必要,林北不想招惹这些个流民。
“将军,给口吃的吧……”
流民中有人叫喊。
人群一拥而上,逐渐靠近城门口。
林北横刀立马,冷道:“退开,本将军正要去接应赈灾粮草,谁敢阻拦则为北凉谍探,杀之无过!”
粮草?
这一千骑的千夫长,瞥了一眼林北,心想哪儿来的粮草。
不过立刻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林将军的策略,不这样说的话,只怕真的只能杀出一条血路去了。
“赈灾粮?”听到这几个字,逐渐靠近的灾民,顿时止步。
人群中的北凉军,见状道:“别信他的,肃州饿殍遍野,他分明是要跑,将这摊子撒手不管了!”
“什么?”
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但脑子是短路的。
只这样一说,被饿得脑子不好使的灾民,立刻又犹豫起来。
林北指着人群:“北凉谍探藏于灾民之中,各位乡亲父老莫要被他蛊惑,我羽林军七八千人,要走也不会只走这几个。”
“快快闪开,有人正在拦截赈灾粮草,若本将去得迟了,肃州灾民都得饿死,尔等可敢担责吗?”
“怕什么?反正也要饿死了……”有人撺掇道。
“杀!”
林北目光锁定了那人,动作熟练地取出马鞍旁的弓箭,一箭将其穿胸。
“杀人啦!”
“官兵杀人了,还有王法吗?”
“乡亲们,反正都是一死,跟他们拼了!”
人群中,北凉人不断蛊惑,已是没脑子的灾民蜂蛹而来。
因为有人喊道:“我们都没粮食吃了,官兵的马还如此健硕,人比马贱吗?大家杀马分食!”
“将军!”千夫长大惊失色,不知所措,“真要大开杀戒吗?”
林北咬牙:“若是少师在此,他定有办法,可我只是一介武夫……没法子了,闯吧,不要动兵器。”
“跑起来!”
战马朝着人群冲去。
林北不忍,喊道:“冲击军队如同叛逆,罪诛满门,都闪开不要犯傻!”
但饿急了的灾民,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
所有人眼中,只有羽林军坐下的战马,见之如同美食。
“闯!”林北咬牙,一马当先,撞飞了一个瘦弱的青年。
千夫长率队冲击,虽然军令如山,但各自也尽量避免撞到太多人。
“官兵杀民,天理何存!?”有人叫喊。
但见羽林军如此横冲直撞,灾民也不那么蠢,事不可为便大多散开。
还留在原处挡着大陆的,只剩下一群身材高大的北凉人。
“他们怎么好像没挨饿的样子?”有人看出明堂来。
“难道真是北凉人?”
见羽林军当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去支援南边,挡路的北凉人也不装了,一个个将藏在身上的兵刃抽出。
只是能随身藏匿的兵器,与马背上的骑兵相比,又怎能匹敌。
“杀!”见这些北凉人终于主动暴露,林北松了口气,总算是对这些灾民有了个交代。
他就怕这些人藏在灾民之中,一直胡乱撺掇,引导民心。
若是那样的话,就算救了少师,羽林军也罪责难逃,因为会逼得暴民四起。京城里那些,为了粉饰太平的官儿,肯定会趁机参林北一本的。
而如今北凉人放弃了制造这样的乱局,也要阻拦羽林军去救援方觉,这令林北意识到少师在罗阳眼中十分重要。
重要到必须要杀的程度。
“那我就更要支援了!”林北率队冲了过去,一枪挑起两人,借住马势将其甩出去。
“别恋战,去南边!”林北命令道。
千夫长点头,将命令传了下去:“直冲!”
而城墙上的副将,见北凉人主动暴露,面色大喜。
“去一个千户营,出去剿灭这些北凉人,趁机将他们全找出来!”副将传令道。
一旁的张枫等他宣令后,才道:
“程将军,你可知我乃悬剑司巡查使,与蔡言大人如同钦差,你羽林军扣押我们是何缘由?”
副将程杰淡淡道:“张大人不必着急,林将军一去不过半日返回,到时候你可以畅所欲言,我只是领命办事罢了。”
“来人,好生看管张大人,别让他伤着碰着。”
“是!”
……
迫近肃州,城门已可看见。
“少师,有人来了。”一队骑兵浴血而来,被柏青老远看见。
方觉早就瞧见,望远镜虽然简陋,但在这种平原地带,足以秒杀所有武者的视力。
“是羽林军。”柏青还没看清楚时,方觉便放下望远镜,将来者看了个清楚。
双方在面向奔跑,说话间已经很近,柏青看清楚了:
“他们果然被人拦截了,个个兵器带血,甲胄不整。”
羽林军可是有甲的,且以皮甲为主,毕竟是京畿重地的军队,朝廷恩典还是很足。
也没将官敢贪这个钱,毕竟这一眼看见,若是有上官来检阅,一下就看出明堂。
要贪也是吃空饷,昧点战功。
“少师!”林北老远就开始叫喊。
他十分惊喜,还以为一路被阻拦,会来不及去救援。
却没想到,少师却早早脱困,已朝着肃州而来。
很快,双方开始减速,已经接触到了一起。
“末将救援来迟,少师可安好?”林北眼珠乱转,似乎想从方觉身上,找到一丝伤痕。
可方觉浑身整洁,没有半点伤损,背上那箭孔他看不见。
“没事。”方觉微愠。
柏青会意,冷声质问:“我等遇袭至今,羽林军才缓缓而来,林将军在睡大觉吗?!”
面对这般质疑,林北只得苦笑:“柏大人有所不知,有灾民聚集在南城门,阻遏我等出城,我也是强闯出来的。”
听到这个,方觉皱眉道:“你们杀灾民了?”
“没有动兵器,只是冲出来,不过肯定也有人遇难。”林北无奈至极,他知道自己可能要面临罪责,但若不救援少师,肯定罪责更大。
“还算理智。”方觉点点头,也没说追责的事情。
“肃州方向的悬剑司呢?”方觉问道,“城外这么多谍探,别告诉我,他们没有任何察觉!”
林北道:“肃州的悬剑司司丞,早已殉城,其下分司府兵躲兵祸去了,早就逃离肃州。”
柏青咳了一下,他现在也是悬剑司的人,听到这种事情也是脸上感觉挂不住。
灾民之中藏着这么多北凉人,只要是个长眼睛长老子的人,都早该察觉了。
可却愣是让他们潜藏了下来,还藏了大量军械。
“悬剑司京城外的人,看来是该整顿一番了。”方觉冷怒非常。
这不是失职那么简单,而是渎职!
“少师,我拿下了御史台的巡查御史,与悬剑司的巡查使。”林北又道。
“为何?”柏青都懵了。
这可算是钦差,你敢随意捉拿,怕不是脖子痒了想掉脑袋?
方觉也问缘由。
林北道:“那张枫阻止我救援少师,我怀疑他不是被北凉收买,就是与京城的大人物有联系,想让少师折在北境。”
“什么?”方觉脸色微变,旋即明白了什么。
自己挡了有些人的路啊。
如此年轻的少师,将来肯定还要升,对于那些有志向的高官来说,让自己死在北境最好。
一旦回京,这次的功劳又是一笔资本,将来更无人可挡。
“肃州这几日,有什么变故吗?”回城路上,方觉问道。
林北打马,跟在方觉身侧,随时回答问话。
“有个甘州来的粮商,甚有手段,这两日里调来至少上万石粮食,已经在城中开始挂牌售卖。”
“他卖多少钱一斗?”方觉问。
“二两银子一斗。”
方觉勒马,不敢相信:“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