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一沓的银票,看呆了众人。
饶是以柏青在霸王殿做副殿主多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世面。
他垫脚够了一下,勉强看清楚桌上的银票上,每一张都写着巨额数字。
有“一万两”的,有“两万两”的,厚厚一叠少说也有二十来张。
“咕噜……”鲁信看呆了眼珠子,生咽下一口唾沫,才缓过神来,与几人对视,才发现大家好像都被震住了。
叶红衣走近些,看了看银票,又看了看方觉。
她只知道方觉视金钱为粪土,原本叶国公府欠他的一半家产都可以一笑而过,还以为他是清高自持……
没想到他是真有钱!
“方觉……”叶红衣都忘记了称呼,“你哪儿来的钱?”
“少师的俸禄这么高吗?”鲁信龇牙,羡慕道。
叶红衣连忙呵道:“话不能乱说!”
众人也是严肃起来。
这话若是让御史听到,只怕要弹劾方觉一个贪腐之罪。
鲁信退了一步,旋即意识到自己话不妥,连道:“我不是那意思……”
面对众人的反应,方觉也没解释,而是当着安百里的面,在桌上数起来。
“一二……”
沾点唾沫,是方觉前世数钱的习惯,也带到了此刻。
数出共三十八万两的面额,推到了安百里面前,道:“立刻签个单子吧。”
典一上前,将剩余的银票叠好,揣回怀里拍了拍。
“这……”
安百里抿嘴道:“我,我需要查验一下银票的真伪。”
造假的人才,哪个时代都有,银票造假难度很高,但若成功骗过那就损失巨大。
“可以。”方觉也不在意被怀疑。
他知道,若是安道伦那厮在此,还会更过分,甚至只接受现银。
不过方觉不知道的是,安道伦还真嘱咐过徒弟,只收现银两……只是安百里被镇住了,不敢太过于咄咄逼人。
当着众人的面,安道伦拿起银票,一张张在眼前细细滤过。
趁这个时间,方觉才回头,向众人……主要是向叶红衣解释道:
“这都是我从太皇山上带下来的钱。”
“哦……那就好。”叶红衣松了口气,她知道方觉与户部燕揽风,在合伙为国库赚大钱。
就怕这些银两之中,有些是两人中饱私囊的,那她就很难做了。
“少师与老阁主到底什么关系,居然能带这么多钱财下山?”柏青都不得不好奇,他觉得世人低估了方觉与太皇山的关系。
“这点钱算什么,为了找那些新粮,少爷花费帝尊阁的钱财,何止百万?”典一撇嘴道。
跟着少爷就这点好,开眼界。
“百万……”
众人有些自闭。
“我们几个加起来,一辈子的俸禄也到不了十万两……”秦梦池官位低,在几人面前一般不说话,但她也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这话一说,鲁信差点哭了,回头看了一眼柏青:
“柏大人在西楚做副殿主多年,这点钱应该不入你的法眼吧,怎么也这副模样?”
柏青白眼道:“老子可是清官,别他娘瞎说。”
“难怪你在西楚混不下去。”鲁信恍然道。
柏青:“……”
好想打死这厮啊!说话怎么这么扎心。
这么不会说话,怎么会升官这么快的?
“好了……”查验完毕,安百里将银票数了又数,挥手示意了一下,门外立刻有人带着早已准备好的契约书进来。
方觉也不看,便签了。
“少师爽快!”安百里笑道,做生意的少见这么不谨慎的人。
虽然没人敢坑这个级别的朝廷命官,但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信任。
“那就尽快安排粮食出仓吧,”方觉正色道,“肃州的百姓等不及了。”
“是,不过我们商会人手有限,这么大量的粮食运输队伍会很长,安全就成了个大问题。”
价值五十八万两的粮食,那可是堪比大军出征时的规模。
安百里有此担忧,倒也正常。
方觉点头道:“我会去请甘州府衙门,与甘州营将士相助,明日就会派人来配合你们,你们这边不要怠惰了。”
这么长的运输队伍,方觉也不放心,只交给一个商号来保护。
甘州营战力不凡,这一带流寇不少,有官兵保护才能完全。
“那就这样……来,这一份契约少师请收好。”安百里将处置好的契约,一式两份中的一份,交给了方觉。
不需方觉示意,典一已经熟练地上前来,将契约折好。
“还是交给我吧。”叶红衣却说道。
典一看了看她:“以往都是我做的。”
“我是悬剑司的人,这算是公事,我自然要保存好证据。”叶红衣正色道。
典一眼神请示方觉。
方觉点了点头。
叶红衣收好契约,心满意足地,似乎挑了一下眉毛。
“……”典一突然觉得,有点五味杂陈。
“你可得收好了,我可是垫付了三十八万两,回京城后要让燕扒皮还我的。”方觉向叶红衣说道。
“放心吧,燕尚书再一毛不拔,也不敢欠咱家的钱!”
……
刚出安府,方觉便带着人,直奔府台衙门。
只因比较近,稍晚些又去了一趟甘州营驻地。
甘州营的守将周德胜是鲁信的老朋友,公事办完之后,便留下了鲁信叙旧。
非战时,方觉也不管鲁信,由得他们去花天酒地,只嘱咐了一句不要误事。
翌日一早,鲁信早早到了安道伦的商号外,方觉几人来时看见他一副很是疲惫的样子。
柏青就笑道:“鲁将军,你昨夜没睡好?”
那黑眼圈,都不需要细看,神似熊猫。
“一宿没睡……”鲁信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十分无奈,“周德胜那厮,拿出了窖藏十几年的烧刀子,我俩都喝多了。”
“那你还能醒?”叶红衣诧异道,她甚至没在鲁信身上,闻到太多酒气。
鲁信嘿笑:“少师教我的,喝酒前先喝些牛乳,就不易罪了,我又洗过澡了,只是觉得疲累而已。”
他告诉众人,周德胜不知天机,醉了都不服,以往鲁信酒力不如他的。
“那你就随着粮车,睡一段吧,反正也无事。”叶红衣点点头,也不会说什么,要回京参他一本的话。
鲁信挠头:“那怎么好意思。”
说着,便躺到了一辆粮车上头,当即就开始打呼噜。
方觉则是在前头,带着甘州府台等官员,与商号交接以及商议护送流程。
“周将军没来?”甘州府台发现甘州营来的是个副将,顿时瞅了方觉一眼,生怕少师觉得周德胜傲慢,因此连累了自己。
甘州营副将道:“周将军……不便,所以派末将前来,请少师见谅。”
方觉摆了摆手,他自然知道周德胜为何没来,那厮还在自己营帐中呼呼大睡呢。
这也就是北方无事了,才敢这样胡来,否则被参一本真就是大事。
而方觉暂时要借甘州营的兵,所以倒也懂得投桃报李,任由周德胜散漫。
至于为何不将羽林军带来护送粮食……这羽林军一路来甘州,就得耗损多少粮食……得不偿失。
等安排好了一应事宜,安百里不断眼神示意,方觉才撇开众人,将他拉到一旁。
“小安先生,有何事?”方觉看着他问道。
“不敢当先生之称……”
安百里有些受宠若惊,又随即尴尬道:
“少师……只怕五十八万两不够,得加钱。”
“什么?”方觉皱眉,“什么缘由?”
不论做什么生意,临时加价,都是很让人厌烦的。
安百里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得小声道:“若是我们商号自己押送,或是请镖局护送,五十八万两都够……可现在请了甘州营的将士,还有州府各衙门的捕快、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