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五十里外。
林北下令扎营,派副将带一个千户营,作为先锋前往甘州。
沿途留有斥候,以特制烟花为信号,在白天也可以十分醒目地传递消息。
副将带人走后,林北与方觉站在高处,远眺甘州方向。
“少师,甘州有难,我们应当直奔甘州才是,为何停下?”
林北有些不懂:“就算对方可能围城打援,但我们至少三倍于罗浩,在这个方向去不会有危险。”
正面对决,装备、兵员数量、兵员素质,足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
而羽林军八千人,装备精良,且是轻骑。
占据了地利人和,林北以为没可能输。
“林将军,你以为罗浩昨日,为何会故意留下,通往甘州的马蹄印。”
方觉摇头,思虑许多,他甚至觉得,此刻北凉军的主力已经不在甘州一带。
甘州与大同,那是堪比凉州的重镇,只要没有内奸,难以在短时间内攻克。
对于一心搜掠的北凉军而言,没有必要攻打。
如果一定要攻打,那就意味着他们要动真格的,想要扩疆……或是在遮掩他们真正的行动。
齐地!
方觉依然怀疑,北凉军此次的目标,正是交给齐王的那批粮种。
按时间来说,齐王抵达齐地,北凉军就开始闹事,如今那批粮种只怕还没来得及安排种下。
“边关重重,此去东北齐地,他凭什么觉得可以通行?”
大军压境,只会陷入拉锯。
如果北凉军的目标,是新粮种,要如何才能取得?
并且更重要的是,能带回北凉去?
取出地图,观测了片刻,方觉指着齐鲁之地沉吟:
“背靠东海……难道走水路?”
方觉看向叶红衣:“红衣,你们悬剑司可知,东海港上有通往北凉的船吗?”
“没有。”叶红衣摇头。
她道:“若是去北凉,走海港也是西北的渡口码头,走东海港需要途径东海国的海域……再绕一大圈,至少数月,才能回到北凉境内。”
这么场世间,应当不会……
等等?
“少师,您发现什么了?”林北一脸茫然,这地图虽然精细,但他根本无法从图上就看出策略来。
方觉道:“等你的副将回来,看看甘州那边是何情况再说吧。”
……
午时前,副将带人回来。
“末将沿途留下斥候,只带了三百人回来。”
七百多个骑兵,临时充作斥候,这阵容并不算豪华。
若是边境国战对阵,双方派出的斥候,加起来都得上万人。
“做得好。”方觉道。
副将腼腆一笑,嘿嘿了一下。
方觉问道:“甘州形势如何?”
“如少师所料,北凉军围住了北面,看似要攻打,但却没有发起大范围攻城……只是一些游骑,不时骚扰。”
“甘州营的将士,有些疲惫,不知北凉军什么时候进攻。”
副将说完,林北不需要方觉说明,也知道北凉军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没想真攻下甘州?”
方觉点头:“甘州易守难攻,城墙也高,几十年来都没丢过,北凉军只要不想发生国战,不会贸然全力攻打。”
“他们应该是想围而不打,吸引北境兵马的兵力,为了他们别的目的。”
林北也道:“可是少师,若是真的无人救援甘州,只怕罗阳不会介意真的攻下北凉。”
“嗯。”
这是自然。
“阳谋啊?”叶红衣也懂了。
北凉军的真正意图,暂时看不出来,但围住甘州重镇,也不可能白白做这一场。
一,可以阻击甘州营,以及北境腹地内,对凉州的救援。
再则,以甘州威胁北境各部,不得不救援甘州。
不救援,时间一久,甘州营必然疲惫,被攻下就更难收场。
已经有肃州的北凉军,再得到甘州,就彻底将凉州孤立,凉州也就成了他们囊中之物。
而若救援甘州,北凉军随时可以抽身,在他们背后的凉州营自身难保,可没法子偷袭他们。
“罗浩的那几千轻骑,可看见了?”方觉问道。
副将摇头:“看见不少马蹄印,但找不到人了。”
“他们应该是想在这一带游荡,阻遏我们的援军,以及各部向甘州营输送粮草。”林北皱眉,感到棘手。
围而不打,最重要的就是,得能消耗过对方。
甘州粮草充足,但一旦被围,生鲜食物缺少的情况下,可支撑不到太久。
“少师……咱们要支援甘州吗?”副将眼巴巴地问道。
方觉摇头:“既然他们打算微而不攻,那我们就让他们围着。”
“绕路北渡河,直奔凉州,联合凉州营后我们就有足够的兵力……届时从背后偷袭甘州外的北凉军。”
方觉刚说完,叶红衣就问:“若北凉军得知我们行迹,立刻去攻凉州,我们就救援不及了。”
“甘州没被攻下,罗阳敢打凉州?”
林北笑道:“利州、大同的兵力,可也不弱。”
……
出发第六日,羽林军抵达北渡何军驿。
又是一日急行军,在北渡河歇息,明日渡河就直奔凉州。
却不料,在此撞见了熟人。
“见过少师。”鲁信笑呵呵地,在驿站迎接。
柏青与秦梦瑶的身影,也让叶红衣有些意外。
“陛下这么快就下旨了?”叶红衣意外不已。
鲁信拱手:“叶大人。”
众人一番客套,才进了驿站。
吃喝补充之后,方觉便回驿舍准备歇息。
“少师……”鲁信却悄悄来敲门。
“进来吧。”
鲁信一进门,才看见方觉身旁,站着典一与叶红衣,两人警惕地看着自己。
“鲁统领请坐,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方觉有些疲累了。
鲁信道:“少师,我们抓了何安,就扣在驿站下的石牢之中……”
“陛下的旨意,居然要你们抓何安?”方觉也有点意外。
本以为,只会是防备,没想到皇帝真果断,直接锁拿了。
这是信任我啊……方觉心中暗叹。
严格来说,其实有些不合司法程序了。
不过皇帝本来就可以降罪,在司法之外,高高在上……只是这种权力,皇帝也不能滥用。
“陛下的意思是,让我等将何安送回京城问罪,可是眼下回京路上,悬剑司的人发现了北凉军的游骑……只得暂时搁在这北渡驿。”
鲁信告诉众人,这几日北凉军的游骑,已经绕到甘州西南与北渡河东南方向。
“那你告诉我是为何?”方觉笑呵呵地看着他。
鲁信挠头,老实道:“那何安不老实,这两天都在想方设法自尽,我怕实在是控制不住他……到时候只怕何家反诬我害死他,那末将就百口莫辩了。”
“有秦姑娘在,还怕这个?”叶红衣疑惑道。
对于秦梦池的本事,叶红衣是有所了解的。
仵作的本职一流,外带药理学得极好,虽然比不得太医,可也胜过大部分老大夫。
这样的人,下点药很简单吧?
方觉深深看他一眼:“鲁将军准备怎么做?”
“少师,末将的意思是,想请您做个见证……就在这里让悬剑司审问他,先拿到他亲笔画押的口供,再找出一些证据与证人……”
鲁信虽然骂何安骂得开心,但是也真怕他死了。
两人可是有仇的,一旦何安死了,御史台肯定参鲁信一本。
不需要怀疑,秦时益那厮,绝对干得出来。
到时候鲁信就得被查……他也不见得,经得住深查,尤其是有何家在幕后的情况下。
“可陛下的圣旨,并不是这个意思。”叶红衣皱眉,看了看鲁信,觉得他胆子有点大。
皇帝的旨意是,将何安完好送回去,再由京城三法司合理审判,而不是在这里动私刑。
“鲁统领,我只是监军,并非特使钦差,无权亲审朝廷四品以上将官。”
方觉摇头:“你还是看着何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