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青山叹道:“燕大人说得是,往往越是简单的期望,就越是难以达成。”
“除非粮食产量再加三倍,国库税收再多五倍……否则,大人这样的期望,永远也触不可及。”燕揽风总结性地说道。
作为户部尚书,燕揽风是做过账的,他也想过完美地解决天下粮食的问题。
仅仅要解决,任何时期,不让百姓饿肚子这件事情……就需要粮食产量增加三倍,国库税收多五倍!
因为一个国家,不只是百姓要吃饭。
基础建设是需要的,养军练兵需要,研究打造军械,维护山渠河沟,修筑城防公事……
细数下来,要天下太平,加上百姓饱腹……需要多十倍以上!
如今的状况,只能说是勉强维持,各国都是如此,老百姓的哭声上面的人基本上听不到。
“所以,燕大人才做假账,希望陛下觉得国无余钱,少些奢靡浪费。”诸葛青山点点头,更加理解燕揽风的难处了。
于是,诸葛青山决定透露一些东西。
“少师给的粮种,确实很不错,两三年后可以实现粮产三倍以上。”
“真有如此神异?”燕揽风大喜,之前还以为陛下是托辞,他知道这件事情,但并不清楚那些新粮的真实产量。
诸葛青山笑道:“所以,你知道陛下为何支持少师,火枪局的事情会坚决执行?”
“若是如此,只怕少师的请求,陛下都会认真考虑……”
“今日少师在此摆摊,不顾为官之尊,不在意众人嘲弄,说他与民争利……我看他是为了户部而来,燕大人?”
诸葛青山不愧是第一名臣,眼力极好,什么事情都能一眼看破。
燕揽风还有些不确定:“嗯?”
“少师为何,非要在秦淮河边,这教坊司旁摆摊?”诸葛青山提点了一下。
“多谢首辅大人,改日请你喝酒。”
燕揽风也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当即拱手告辞,带着家丁驾车追方觉的马车去了。
“请喝酒?”诸葛青山看着燕揽风的马车,不禁摇头,“你个铁公鸡,哪次真请了?”
“父亲,您一向与朝臣不来往,为何与户部的燕大人好像突然一见如故?”诸葛庸等燕揽风走了,才敢过来请教。
内阁与户部的大佬谈话,谁知道涉及国家机密与否,饶是诸葛庸也知道该避嫌。
“那是因为你知道,为父作为内阁首辅,统领内阁与六部,算是权倾朝野。自然要与各部实权大臣假意不和,否则担心陛下多想。”
“正是如此啊。”诸葛庸自幼,就被教导要如何明哲保身,所以他觉得父亲有些冒昧了。
诸葛青山正色:
“可为父也想不到,燕揽风竟有如此魄力,敢给陛下看户部国库的假账……心怀天下,甘愿担责,实在是有国士之风。”
在此事之前,诸葛青山都一直以为,国库真的穷得不行,还很佩服燕揽风总能在关键时候找到钱粮力挽狂澜……
谁知道那厮,如此胆大妄为。
“什么?”诸葛庸也大惊失色,“那他,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诸葛青山闻言,哂笑。
欺君之罪?
满朝文武,没犯过这罪责的人,还真是不多了。
只是有些人是欺上瞒下,而有些人是心怀坦荡。
……
星夜拜访,在名士史上,有许多案例,看起来很浪漫。
但真出现的时候,当事人是很无奈的,因为晚上本应该是休息的时间。
方觉回来后,原本打算睡了,他觉得燕揽风就算要来,也是明日。
谁想到这个老六,当真是如此不拘小节,直接追着马车屁股后面来了。
“少爷,见不见?”方福问道。
“见……邀他在庭院中赏月,喝茶。”方觉回道。
方福:“在庭院中待客,是否失礼?”
“他燕揽风都不怕失礼,我怕个啥?”
方福讪笑一声,知道少爷是想怼那燕尚书,也就下去通报了。
片刻后,主宅庭院中摆了桌椅,一些果盘端了上来,都是方家庄时令的果子。
燕揽风才坐下,就被震慑,因为大多数他都没见过。
除了葡萄与西瓜,其余的一个都不认得。
“燕大人星夜来访,可有要事?”方觉戏谑道。
燕揽风自然听出埋怨,道:“少师恕罪,下官实在是心情急切,未免叨扰了。”
“无碍,都知你燕尚书,一向是风风火火的脾气,看来我以后要习惯了。”
“怎敢怎敢,下次定不会如此晚了。”燕揽风拱手求饶,苦笑不已。
方觉为他倒茶,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道:
“燕大人为烟花而来吧?”
“少师果然是为了户部?”燕揽风有些感动。
一旁的典一,听得无奈。
上赶着不是买卖,少爷你干嘛这么说话呢,这一下子不就失去主动了吗?
还怎么谈价钱?
可方觉却不在意,他原本就不是为了挣钱。
若是真要挣钱,帝尊阁时就挣够几辈子的了。
“请少师赐教!”燕揽风拱手拜道。
方觉摆手:“大人客气了,我原本就是想将这个烟花生意,交给户部来做,也好为夏国开一开财源。”
“少师高义!”
燕揽风立刻打算起来,道:“少师以秘方入局,我户部可以出人工出原料,售卖渠道一应俱全!”
方觉点头,原本就是这样的打算。
户部可是有国营的生意:盐、铁、茶、瓷、丝绸。
生意渠道是铺开全国,甚至远销售六国。
虽然各国市场,与夏国产量都小,带动不了多大的经济,但好歹是有现成的销路的。
“哦?”方觉笑了笑,故意问道,“户部愿意给我多少分润?”
“这……”
燕揽风犹豫了一下:“四成如何?”
四成?
方觉并不觉得少,而是笑道:“燕尚书,你有些小看这烟花的利润了。”
“分我四成利,只怕你到时候会哭出声来。”
“啊?”燕揽风大感意外,他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户部占了大便宜呢。
他也算敏锐,立刻反问:“敢问少师,今日售卖的那些烟花,总共耗费多少本钱?”
方觉伸出两根手指。
燕揽风大喜:“二百两?”
他可是知道,今晚至少卖了上千两。
若是本钱只要二百两,那就赚大发了啊,这个生意可太有赚头了!
给四成,确实也有点多了……
燕扒皮当即道:“若是如此的话,户部只好觍着脸,只能给先生三成利了。”
“呵呵。”
方觉摇了摇头:“我只要一成利。”
“什么!?”燕揽风大喜,“少师如此淡泊名利,令下官汗颜!”
赶紧吹一波,免得他后悔了!
“下官敬您一杯!”
说着,燕揽风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为表诚意,茶叶都喝干了,也不吐出来。
方觉笑了笑,摇头举杯,也是饮尽。
“本钱只有两成,这样的生意,实在是亘古少见!”
除了盐、瓷器与丝绸之外,夏国还没有这么好做的生意呢!
方觉却纠正道:“燕尚书,不是二百两,是二两。”
“二……二两?”
燕揽风瞪眼,猛地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盯住方觉:
“先生……少师你说,今晚在秦淮河边卖的那些烟花,本钱只有二两?”
“不止,算上人工的话多一些,但原材料确实不到二两。”方觉耸了耸肩。
燕揽风眼珠子快瞪出来了,他好像不会说话。
方觉才察觉,他的下巴脱臼了,连忙呼喊:“典一!”
黑暗中,典一飞窜出来,一手按住燕揽风的下巴,猛地将其合上。
燕揽风差点咬到舌头,惊出冷汗,才渐渐冷静下来。
典一退回阴暗之处,燕揽风拱手:“多谢。”
燕揽风再度坐下,却感觉自己裤裆好像湿了。
竟是方才起身时,不小心打饭了自己的茶杯。
只是此刻的燕揽风,也顾不得什么大臣风度,如个好奇宝宝贴着桌子,附身向方觉:
“少师……你可不要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