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前朝的纹锦花瓶,摔在屏风上,弹落下来碎成一地渣滓。
正如叶玲儿,那破碎的心情。
皇帝的圣旨,是早上发的,叶玲儿是中午疯的,以至于午饭都没吃。
丫鬟小翠一脸无辜又不解,她站在门口,慌张不已。
她不明白。
自己兴高采烈地,来告诉小姐,秦王殿下又起复了的消息,为何没能让小姐开心。
而是让她像是发疯了一般,杂碎了满屋子的珍贵器物,那每一件都够买十个自己这样的丫鬟。
“啊!”
叶玲儿在屋子里,声嘶力竭地喊,咬牙切齿。
她苦心孤诣,先是攀附秦王,又借故斩断了与秦王的联系……可是谁曾想到,被禁止参与朝政的秦王,居然被皇帝赦免,并且看起来好像更加倚重了。
宫里那边传信,贤妃那边好像也得到了不少赏赐,算是陛下对贤妃这些日子受委屈的补偿。
这一切都意味着,秦王真的站起来了,哪怕他亲娘舅造反了,他还是站起来了!
这很不合理,不合法,但是就是现实。
叶玲儿没想到,所以她也没忍住自己的失态。
动静太大,整个叶府的人,都缓缓走了过来,听见动静都觉得唏嘘不已。
“玲儿……”大娘子无奈,她也很后悔,当初力拆这桩婚事。
若是自己的女儿,陪着秦王渡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这半个多月,只怕现在已经一飞冲天。
可是叶家,却在秦王最失意的时候,捅了他一刀。
先不说秦王的报复,就是叶家众人的懊悔,已经足以让他们想死。
“陛下,玩儿得一手好计策啊。”叶老国公苦笑,他忽然有点明白,为何当初皇帝要泄密给自己了。
看起来,是让叶家及时与秦王脱开干系,不被牵连。
但实则只怕是,想要考察叶家之人,是否能帮助秦王渡过难关……可是叶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斩断与秦王的关系,只怕陛下对我很失望吧……
“爹,我问过玲儿,她并未与秦王说透,只是说家族阻挠……若是此刻我们支持,她也有理由与秦王重新在一起……”叶珙眼珠子一转,觉得这个机会要把握住。
叶国公摇头:“你以为秦王是傻的,还是陛下是傻的?”
不论叶家与叶玲儿,阻断这场婚事的理由是什么,事实就是叶家不值得信赖,做的全是趋吉避凶的事情。
一天天勾心斗角的人,会连这都看不懂的话,那也不配混到今日这个地位了。
叶玲儿这般懊恼,便是知道秦王不可能接受自己,就算是……只怕也无法成为正妃了……可若是个侧妃,她又实在不甘心。
此刻她后悔自己,这些日子与秦王断了联系,哪怕偶尔让丫鬟传一封书信,秦王也会相信自己真倾心于他的。
“玲儿都比你聪明,一天天利令智昏。”叶国公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他已经不需要人扶着,身体早就恢复。
留下叶珙与大娘子,面面相觑,后悔到跺脚。
……
秦王府,门槛被踩塌了。
只是如今的秦王,却没心思接待这些络绎不绝的宾客。
他看着那些捧着礼物,笑得咧嘴的人,只觉得有些恶心。
之前自己受岳平川牵连时,这些人可没有一个来问候,甚至如避蛇蝎。
这半个月,是秦王人生中,最艰难的半个月。
因为他经历人生大起大落。
从得宠的亲王,到一无所有的闲王;从郎情妾意,到大难临头各自飞……
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也就这样了,等着有人被封太子,自己就去秦州做自己的逍遥王爷,一生混吃等死被监视……
没想到,却迎来了又一个反转,豫王!
那个完全不起眼的小老弟,居然是个如此狠辣的老硬币,让所有人意外,秦王也觉得很离谱。
他甚至脑补,是皇帝杜撰了豫王的事情,给自己脱罪。
但想到父皇一生光明磊落,秦王觉得自己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殿下……”秦王的随从,一脸兴奋地刨过来,“马车准备好了!”
秦王点了点头,看了看这一脸激动的护卫。
只有他们,不曾背弃过本王……
于是,他眼神温和了许多,道:“走吧,与本王一同去。”
“殿下去何处?”护卫笑问。
如今秦王府的人,可是心气高了起来,之前的打压,算是磨砺了一些锋芒。
“去方家庄,拜访方先生。”
“那个天下奇才?”护卫眼前一亮。
“是……奇才啊!”秦王暗暗一笑,不得不佩服啊。
……
方家庄。
过午后,秦王的马车,在主宅门前停下。
秦王来了,典一护卫在侧,秦王也是个军中高手。
等到方觉见到秦王,在客殿摆好了茶水糕点,要迎接这位王爷驾临时……却没想到,秦王见面便是一拜。
五体投地的拜。
“殿下这是?”方觉有点诧异。
秦王正色:“萧辰拜见老师!”
说着,不由分说,便连磕了三个头,还借花献佛地将方觉的茶,当作拜师茶端起来给方觉。
方觉哂笑:“殿下想做太子,也不必这么急切……并非拜了我,就会是陛下的太子了。”
外间早有传言,陛下先选少师,意思就是谁是方觉的弟子,谁就会是太子。
但这种传言,有点荒谬,除非是皇帝给方觉指定一个皇子做弟子,那才算。
谁想到,秦王似乎当真了,想来方觉这儿先占个位子。
“先生,我是认真的,并非只为图太子之位,实乃是对先生的佩服与感激!”秦王认真地捧着茶,哪怕有些烫手,也咬牙忍着。
方觉也不托大,赶紧接过来,顺手将秦王扶起。
秦王认真道:“老师请喝茶!”
“先不急。”
方觉将茶放在一旁,坐下道:“殿下说得坦诚,但是在下很疑惑,殿下对我的感激从何而来?”
秦王盘腿坐下,正襟危坐。
道:“先生与叶家的恩怨,我自知晓,听闻岳平川的案子,是帝尊阁给了悬剑司消息才得以事发。”
“哦?”方觉也不奇怪,秦王会知晓这些。
帝尊阁做事情,也不喜欢遮掩,只要有人问,就会给答案。
想必是有人去问了。
“我让老阁主替我查了一下,岳平川的事情算是与我有关,不过……殿下难道不该怪罪我,怎会感激我呢?”方觉质问道。
秦王摇头:“这段日子,我从高处跌落,看清楚了这世间与朝堂……以前过于蝇营狗苟,心中毫无真正的报复,先生此举实在是高!”
“先生是想利用此事,让我看清楚这些,从党争之中及时抽身,真正做好一个储君的样子是吧?”
嗯?
你踏马脑补了啥?
秦王自言自语:
“这些日子被半禁足,我在宫中府中都有时间思考,我想了许多,想到先生为我做的事情……实在是惭愧!”
我特么为你做了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方觉嘴角微微一咧。
秦王又道:“岳平川在秦州谋逆的事情,最早消息是由叶红衣传入宫中,同时也是她告之了叶家……而叶红衣得知消息,应该是先生告之的?”
“是。”方觉大方承认,神情淡然。
可他这样,越发让秦王觉得,是高深莫测,自信在胸。
秦王道:“先生知我与叶家的叶玲儿即将成婚,为了让我看清叶家,看清叶玲儿,便让叶红衣故意告知消息于叶家,让他们毫不犹豫断绝了与我的联系……”
我那是看在叶红衣的面下,可没想过为你筛选绿茶!
秦王还在回忆,他这段时间,已经想通很多事情。
人一旦不谈感情,脑子会好用百倍。
叶玲儿若是真喜欢自己,就算断了婚事,也应该私下保持联系才对。
可是没有,可见叶玲儿所言,不过是托辞。
“还有吗?”方觉笑了笑,故作神秘。
其实是想知道,秦王到底还脑补了些什么。
秦王点点头,脸色有些得意,方觉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猜对了。
先生果然都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