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平川谋逆的官面消息,都已经入京。
但依然没有人,在京中配合岳平川,趁机制造乱局,以图大位。
除却远在秦州的岳平川本人,京中的几个聪明人,也都反应了过来。
“岳平川被利用了……”
方觉早有所料,当叶家都泄密后,然而京中依然波澜不惊时……他就知道,岳平川被抛弃了。
不,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个弃子。
“从一开始,幕后那个人,就没想过造反,他知道自己没可能赢。”
之前分析过,京中兵力以及周遭能勤王的兵马,那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幕后那个人,想必更明白这些道理,所以人家根本不想造反。
方觉分析那个人的想法,觉得已经将其猜得七八分。
那么最重要的……动机呢?
那个人闹这一场,让岳平川揭竿而起,难道就是为了让皇帝难堪?
不。
“幕后的那位,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事已至此,如果幕后的人没有后续动作,那么便说明他已经达到目的,不必再画蛇添足。
那么目前为止,因岳平川叛逆一案,受到牵连的人……就应该是那个人的目标了。
“秦王……真惨呐……”
方觉暗暗唏嘘,意识到在这件案子里,自己也是一个被利用的角色。
因为叶家的事情,叶玲儿与秦王联姻,让方觉想到察一下秦王……然后老阁主就闹出了这事儿。
这件事情,自己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帮凶。
幕后之人埋下岳平川这个棋子,根本不需要特意去引爆,只要任何人查到岳平川,这件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他只要一边承诺岳平川,自己会在京中配合,谋夺皇位,一边却按兵不动……甚至一点儿出手的想法都没有。
等岳平川一出手……秦王就完蛋了。
亲娘舅造反,就算不株连秦王,秦王也不可能成为储君了。否则,朝臣与宗亲们,可都不会答应!
陛下也没有必要,为了秦王毁了自己的英名……那么他就只能在剩下的几个皇子里,选择储君。
须知,秦王可是储君的有力人选之一,方觉之前都考虑过提前投资他。
幕后那人一下子,便干掉了一个强劲对手,让对方无法翻身,且还没有直接针对……根本无可查起。
齐王、魏王、晋王……京中的成年皇子,就这几个,谁干的其实不难猜。
方觉暗暗兴奋起来:“京城……真是太好玩儿了!”
“陛下能猜到么……”方觉望着日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太阳,有些戏谑地笑了笑。
……
奉天殿。
遣散了朝臣,各部回去准备平叛,萧平硅独自坐在龙椅上,黯然伤神。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几个儿子。
除却几个资质太差,或是自幼品行不端,早早被遣送出京就藩的皇子外,京中这四个皇子,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齐王、晋王、秦王、魏王。
哦,还有永安王。
眼下秦王被牵连,是必然的事情,太子之位的人选,已经不能再考虑他了。
“先扳倒人脉与手段最强的秦王……朕倒是真小瞧了,自己的这些个儿子。”
萧平硅隐隐有些骄傲。
他可是上一任夺嫡争斗的冠军!
这些手段在萧平硅的眼中,哪怕再高明不留痕迹,也依然是一眼看穿。
若是幕后的人,先对付其余几个兄弟,甚至是先对付永安王,萧平硅会嗤之以鼻,觉得他很不成器。
“那竖子,竟敢率先对辰儿出手,也不失为一种自信。”
萧平硅回想当年,他自己夺嫡的时候,可也没敢一出手就针对最强大的对手。
都是先荡平弱小,再集中精力,对付那一两个最强的。
可到自己皇子这儿,居然有人率先朝最强的秦王出手……青出于蓝,这便是萧平硅的评价。
“……”王丰觉得皇帝疯了,但他更希望是自己疯了,不然听到这么多不该听的,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呀。
听着皇帝的喃喃自语,偌大宫殿只剩下自己,王丰有些被信任的感觉,但更多是觉得脖子微凉。
于是他开始目光涣散,打起瞌睡来。
龙椅上,萧平硅自言自语片刻,恍然察觉身旁还有人。
余光瞥去,瞧见那王丰,竟然眯着眼,身子微微摇晃着前倾,竟是一副疲劳过度要睡着的架势。
微微颔首,萧平硅收回了余光,道:“起驾,去贤妃的锦绣宫。”
“……传撵,起驾……”王丰愣了两息,才喊了人。
……
“陛下,冤枉啊!”
“臣绝对冤枉,与那岳平川毫无瓜葛啊!”
“该死的岳平川,你要害死我们呐……”
京城岳家的人,被送往刑部天牢,在京中曾与岳平川交情不错的官员,也被全部拿下一一审查。
不管有没有牵连,这些人多半是难全身而退了。
“杀人啦!”
菜市口,还不是处决的日子,但有人逃亡之中反击,导致官兵死伤。
经刑部与大理寺核定,交由内阁审批,将此人斩首弃市。
倒也是奇怪,以往至少需要七八日流程的事情,今天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完了。
事实证明,有关部门是完全可以快起来的,只是平时不愿意。
“噗——”
斩首时,方觉也来了。
他觉得新鲜,确实没见过枭首。
“呕……”
不过那人头落地后,颈桩子里血流如注的画面,还是让早有准备的他差点吐出来。
其实并没有恶心的景象,反而有些恐怖,这大概会刺激人的本能抗拒。
方觉确定,自己不是那种冷血无情到,可以手起刀落杀人的刽子手。心中庆幸,当初没有头脑发热,就仗剑走天涯。
“少爷,这种场面,有碍您的眼睛,以后还是不要看了。”典一见方觉生理不适,便道。
原来少爷也有不行的时候。
方觉却摇头:“我得看惯这种场面……”
“迟早是要杀人的……就当作是预习吧。”
典一微怔:“以少爷的尊贵,何必做这些肮脏事情,自有典一可以代劳。”
闻言,方觉觉得好些了,畅快地吐了两口气。
再看那刑台上的惨象,竟也不觉得恶心,只是那血腥气与臭味,还是需要缓缓。
“典一,许多事情是你无法代劳的。”
方觉叹道:“要在这样一个乱世做点什么,我不可能永远都受你们庇护。”
“我必须学会杀人,将来终有一天,我是会亲自上战场的。”
“在此之前,我必须让自己,尽量冷血起来。”
……
悬剑司很忙。
忙到叶红衣连续两日没来方家庄。
方觉瞧着庄子外,快要黄掉的玉米杆子,觉得自己的姻缘也要黄了。
“少爷,悬剑司首座肖朝国回京了。”典一拿了一个飞鸽,走到方觉身旁,才取下鸽子腿儿上信筒。
信筒不过半指粗,里头的信纸就更小了。
“肖朝国?”
方觉知道,这个人三天前就出京了。
若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再加上此人的武学修为,应该是可以比常人更快的。
但就算快一半,也不会那么快,从秦州赶回来。
“他没去秦州?”没看信纸,方觉习惯性问道,他喜欢让典一念信。
因为他知道,典一喜欢念,不过不是因为喜欢读,而是喜欢被自己信任的感觉。
典一盯住信纸,看了看,确定没有多余的字。
“少爷,老阁主没说。”典一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以他回京的时间来看,应该是没有到秦州的。”
“那他出去这一趟,是干什么去了?”
方觉深嘶了口气,思忖片刻,忽然道:“不好……岳平川也反应过来了!”
“反应什么?”典一呆萌地瞪着眼睛,像个好奇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