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尊阁新榜是下午更新的,叶府的人是在晚饭前得知了消息。
他们忙着传播方觉的谣言,没能及时察觉此事,等他们知道的时候,已经快天黑。
“……”
饭厅里,叶家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筷。
老爷子还不能吃饭,并不在场,但众人鸦雀无声,也不是因为怕老爷的责怪。
他们早就看明白了,老爷子死后,能留给他们的只有家业财产。
偌大一个叶府,根本没有人可以接班,将来叶家必然会远离权力的中心。
叶红衣算有出息,但她毕竟是女儿身,能在悬剑司任职已经是格外开恩,并不能有真正的建树。
因此,钱财必须掌握在手中,不能拿出那一半。
因为老爷子一旦西去,所有人脉都不可靠,这次就是教训……只有手里的钱,才是真的!
也是因为这个,才让叶家众人不遗余力地,想要赖账,为此不惜丢掉脸面诬告恩人。
可是当奇才榜出来后,叶家顿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种种行为,简直是跳梁小丑。
方觉根本不需要回复与辩解。
单开一榜,这样的荣耀,足以替他扫去所有的不利言论。
只要不是造反或是弑父杀亲,奇才榜第一的名声,都足以盖过去!
何况现在,就连叶府的下人,都怀疑自家主人吩咐的事情,简直就是通篇诬告。
“这才几个时辰,坊间的风向就变了。”叶珙无奈地道,他看向众人。
在座的人都明白,这次是偷鸡不成,反而丢掉了叶家的脸面。
“帝尊阁的新榜,早不更新晚不更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众人皆有怨怼。
这时,叶玲儿想起什么:
“方觉来自太皇山帝尊阁……”
“这!”
叶国公次子道:“难道他与帝尊阁关系不一般?”
“真是师承老阁主,不是拉大旗么?……”
侥幸之心全无,此时此刻,众人皆是悔意。
突然,叶玲儿母亲叹道:
“玲儿当时误会,说愿嫁他……若是我们不反悔,说不定可以攀上帝尊阁……”
帝尊阁!
这三个字,重若太皇山。
若说七国是俗世,那帝尊阁便是超脱世外,站在世间顶峰点评天下的存在。
历年来,从帝尊阁走出的人,不管去到何处,都受到各方礼遇……只是近百年没有人下山入世了。
所以方觉说,他师从帝尊阁的老阁主,这件事情可信度不高。
在众人看来,就像有人说自己师从圣人一样……是个读书人,都是圣人弟子……
可现在看来,帝尊阁当真重视这个方觉,竟然会为了他单开了一个新榜!
这下,叶家玩儿脱了,砸了自己的脚。
“就算他是帝尊阁的人,难道就不能是品行不端的小人?”叶国公长孙眯起眼,恶狠狠地说道,打算将谣言进行到底。
但他此话一出,不仅没得到众人附和,反而看到了妹妹叶玲儿的嘲讽。
“帝尊阁从来不会,为了一个人,而耽误权威。”
“罢了,此事作罢,再弄下去,帝尊阁真为了他出手,我们就完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道歉求和吧……”
叶府怕了。
他们连皇帝都不怕,觉得皇帝不敢欺负他们功勋之家,但帝尊阁可不同,惹到了这个世外的庞然大物,会死得很惨。
没有一定的威慑力,帝尊阁凭什么点评天下?
……
晚饭后,叶红衣回了叶府。
她原本不打算回来,可陛下不想让方觉与叶府闹太难看,毕竟现在双方在他眼中都很重要。
叶国公乃三朝老臣,又是军方头号人物,皇帝需要他稳固皇权。
而方觉此人,被帝尊阁列为天下第一的奇才,萧平硅很好奇他奇在何处。
如果只是奇于医术,那就没什么可搭理的。
“红衣……”
叶珙亲自迎接,不过此刻他脸上,已全是悔意。
叶红衣没有说话,与叶珙一同进了正堂。
老国公醒着,冷冷地瞪着叶家众人,见叶红衣回来,才面色稍缓。
“爷爷。”叶红衣拜见之后,坐在了老国公病榻旁。
屋子里静悄悄,叶家众人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正在等待大人的审判。
“爹……我们该怎么办?”叶珙夫人打破了沉默。
老国公怒拍床头:“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爹?”
众人低头。
“我是怎么吩咐的?”
“我让你们去赔礼,你们倒好,到处散播谣言,若不是我军中老友来看我……呵呵,我竟然不知道,你们竟然干了这样的好事!”
“我看你们是出息了,这个叶家现在你们做主了?我是不是已经被架空了?老子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叶国公浸润朝局几十载,见多了这种欺上瞒下,只是终有一日自己也被欺瞒了。
若是在军中,他能斩了这几个蠢才!
“咳……爹,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这么做不也为了叶家么……”二儿媳妇嘀咕道。
叶红衣冷道:“是为了你们自己的钱袋子吧?”
“你……”
“红衣,你怎能这么说你二婶,别忘了这家产你也是要分一份的!”二公子哼道。
砰!
老国公将枕头丢过去,砸得他眼冒金星。
“分什么家产!?”
老头儿吹须瞪眼,骂道:“你老子我还没死呢!你他娘地想分什么家产!?”
儿孙们吓一跳,不敢接茬儿,指望长辈早死,这可是大不孝的罪名。
在这个世上,一个人可以不讲义气,不讲诚信……都可以混得过去。可谁若是不孝,名声一旦传出,将会寸步难行,没有人敢与这样的人同流。
“就你们这德行,老子的家产捐给户部,也不留给你们!”老国公气急了,又想丢东西,但枕头只有一个。
没拿到东西的老爷子,气得捶了一下大腿。
“老子怎么生出这帮玩意儿!”
见祖父与众人,闹这一场,叶红衣心中稍有安慰。
至少这个家里,还有两个人是明事理的。
“爷爷,事已至此,再骂他们也无用,先想想如何挽回吧。”叶红衣听烦了。
再闹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只是觉得烦躁罢了。
想到在城外庄子前,方神医说过的话,叶红衣就有些担心,他会将叶府当做敌人。
别看现在叶家风光,但其实已经是日薄西山。
老爷子活不了几年了。
早年间,为了不被皇帝猜忌,老爷子没有结交朋党,更是与军中将领走得不近……甚至连一个得意门生都没有。
眼下叶府受皇帝恩宠,可下两代里,都没有可以扛鼎的人才。
军中,是混不了了。
若只靠爵位度日,没有实权,那这个国公府与富贵府邸没有差别。
至于其他人脉……人走茶凉,叶国公病重将死时,许多朋友都故意切割,就是担心被叶国公的对头攻击。
而方觉……他太年轻了!
不到二十一岁,是天下第一的奇才,虽然现在还没展露才华,但终究会的。
这样的一个人,前途无量,以陛下对他的态度,此人只要真有才干,将来必然会被重用。
毕竟是有帝尊阁背书的人。
得罪一个未来的实权大臣……对叶家来说,将会有灭顶之灾的风险。
叶红衣虽然才在悬剑司任职数年,但她也看到了几个公侯府邸的败落,无非是得势的时候招惹太多人,现在被落井下石了。
“红衣,你说我们该如何补救?”老国公看向大孙女儿。
爷爷想考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