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鑫,我要杀了你。”
姚文静几乎用尽了全力,才吼出这句话,但奇了怪了,自己被这混蛋推下医院二十几层的天台,身子却没有悬空的虚无,更没有急剧落地时骨头碎裂的疼痛感。
就好像躺在小时候铺满稻草的小床上,被子潮湿,一股熟悉的霉味直往鼻孔里钻。
这时,耳边清晰传来一个中年女人阿谀谄媚的笑声。
“哎哟罗站长,您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快请进快请进,罗鑫也来啦,婶儿看你啊是越看越喜欢,就盼着你和咱们家文静能够早点成亲。”
母亲马兰花?
还有罗鑫那天杀的混蛋!
姚文静顿时气血上涌,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就从床上跳了下来,这才看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没错,真的是在小时候家里靠近猪圈的那个小房间内?
右边膝盖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低头一看,看到块灰色手绢包裹着的伤口渗出鲜血来,而不远处的门背后,还丢着一个已经摔坏了的背篓。
从那半背篓猪草里,露出半截脏兮兮的高二数学课本。
姚文静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难道自己重生回来了吗,回到了1983年初夏,一生噩梦开始的时刻。
这天,公社粮站站长罗金山带着他最宠爱的小儿子罗鑫上门来提亲,轰动了整个凤凰村。
大家都说,姚文静这丫头命好,嫁给这么有钱的人家,过去就是享福的。
可她不喜欢,甚至是厌恶。
这罗鑫就是个花心大萝卜,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自己盯上了,时常来骚扰。
昨天更甚,自己上山去扯猪草,罗鑫突然就冒了出来,扬言要来提亲,说迟早都是他的人,趁着四下没人想要轻薄她。
她拼死抵抗,被他推下悬崖晕死了过去。
前世里,等醒过来的时候,这门亲事已经成了,母亲为了攀上罗家这门高枝,收了五百块的彩礼钱,就那样逼着她嫁了过去。
等嫁过去才知道,那罗鑫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好吃懒做、嗜赌如命不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怀孕的时候,就因为自己不让他去赌钱,孩子被打得早产,得了先天性肾综合症,后来没钱耽误了治疗,十几岁的时候还发展成了尿毒症,他却一直不管不顾。
自己的一生都在为儿子治病而奔波,拼了命地赚钱。
他倒好,把儿子换肾的救命钱给偷去吃喝嫖赌,装大佬养女人花了个精光,还和外边那野女人一起,为了骗保费,眼睛都不眨一下,把自己推下了医院的天台。
……
姚文静的手直接捏成了拳头。
如果这辈子她还能让罗鑫他们得逞,那就枉自重生了这一回。
屋子外边乱哄哄的,似乎来了很多村里瞧热闹的乡亲,但是罗金山的声音还是非常清晰地传了过来。
姚文静从门缝看了出去,这罗金山众星捧月般坐在堂屋中间,话里话外全都是傲慢。
“下午我还要到镇上开一个会,在这里不能耽搁太久,我们就长话短说,你们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今天就把这亲事给定下来,娶亲条件你们随便开。”
这话一出,院子里瞧热闹的人堆里顿时一片哗然,大家七嘴八舌就说开了,羡慕的,嫉妒的,说什么的都有。
马兰花咽着口水,盯着罗金山腋下那个黑色人造革皮包,眼睛再也挪不开,开始壮着胆子狮子大张口。
“别的不说,罗站长,这彩礼钱怎么说也得五六百吧,上个月,村子里的彩霞出嫁,那婆家就是地里刨的农民,也给了一百块的彩礼,况且我们家文静,那长得多水灵标致啊。”
要知道,现在的猪肉也就卖到八毛钱一斤,村里的人还一两月都舍不得吃上一顿的。
她张口就敢要这么多,大家都觉得,这马兰花怕是想钱想疯了,明目张胆卖女儿。
罗鑫在背后使劲扯父亲的衣服,示意他赶快拿钱,只见罗金山拉开皮包,从里边数出来一大叠崭新的花花绿绿的钞票,啪地甩在桌子上。
“这里是五百块钱,那这亲事就这么定了,别的以后再商量,我来安排,尽快成亲就成。”
马兰花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就像是饿狗一般就要冲过去把桌子上的钱抱在怀里。
这时,身后破旧的木门哐当一声打开,姚文静也顾不得腿上的伤了,疾步冲过去。
她的力气很大,一把就把母亲推出老远,眼里都快要冒出火来,站在那说得一字一顿。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