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这颗名叫利蒂希娅的星球自诞生之初,恐怕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关注。
在摄政王到访前一周，来自星际各处的媒体就已经聚集在了利蒂希娅上。
尽管陆云挽现在的名声不怎么好,可是亲眼见到这个星际传奇人物的诱惑仍旧是那么大。
不仅仅是利蒂希娅上的公民,还有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早早地等候在了这里。
楚玄舟的生活充满了危险，他几乎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利蒂希娅星上的一切都在提示着摄政王陆云挽的到来。
整颗星球都因此沸腾了起来,甚至包括利蒂希娅星的地下黑市。
这里名气不算太大，但却也是星际数一数二的灰色区域。
而其中最为著名的产业，就是机甲对战。
——不只是用模拟机比赛那么简单。
利蒂希娅星体积极其庞大,因而内部空间足够容得下机甲随意施展拳脚。
尽管星际的仿真模拟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可是这种徘徊在生死之间、真刀真枪的机甲对战，仍旧诱惑着无数人前赴后继地向利蒂希娅星来。
……
一场比试结束,巨大的环形场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身穿黑色训练服的楚玄舟从机甲驾驶舱跳了下来，他又一次取得了胜利，不过少年表现得好像并不在意这一切。
楚玄舟刚刚走到休息区，他的同伴便从背后拍了他肩膀一下说：“我们打算今晚就离开地下黑市,去利蒂希娅星中心广场，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去那里做什么？
楚玄舟虽然没有说,但他的疑惑已经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见状，同伴立刻解释道：“你忘了吗？摄政王陆云挽就要来利蒂希娅星了，到时候他的飞行器将会停在中心广场。那也是我们最容易亲眼看到他的时候。”
听到陆云挽的名字，另外一个方才在忙其他事情的人也立刻凑了过来,他激动地说：“我已经决定要去了，今晚就去占个位置！”
说完这句话后，他还不忘转身看着楚玄舟问：“你不好奇陆云挽吗？”
不好奇，我来到这里有一小半就是拜他所赐……楚玄舟默默地在心中说道。
虽然心里这么想,不过未免引起周围人的怀疑，楚玄舟还是非常配合地回答：“好，我们一起。”
“我就知道！”之前说话的人拍了一下手，激动地说道。
这个时候楚玄舟才注意到，此时休息室里的同伴表现得比往常更加激动，这些激动并不是来自刚才取得的那一场场胜利，还来自即将到访利蒂希娅星的陆云挽。
房间里的人和他一样，都在利蒂希娅星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死在机甲对战中。
他们信奉及时行乐，并且对帝国的政治漠不关心。
在这件事情之前，楚玄舟完全没有想过他们会对帝国某个官员有如此大的热情。
于是他忍不住破天荒地问：“你们对陆云挽很感兴趣？”
楚玄舟的话让周围的人沉默了片刻，过了几秒，终于有人缓缓看向他，并理所应当地说：“当然，你不好奇一个怎样的人类才能统治这样的帝国吗？”
好奇。
楚玄舟实在是太好奇陆云挽了。
从那个午夜，高地上的送别开始，“陆云挽”这三个原本与他莫不相干的字眼，从此深深刻在了楚玄舟的心底。
陆云挽就像是一团迷雾，笼罩着他的心脏。
沉默小半会，楚玄舟慢慢点头。
他不止好奇陆云挽为何能够统治帝国，更好奇有关陆云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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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终于来了。
楚玄舟的同伴以为他们到达利蒂希娅的时间已经够早，可是来到这里时却发现，中心广场上早已经结结实实的挤满了人。
见状，同伴不由有些沮丧：“隔这么远我们能看到陆云挽吗？”
“应该可以吧……”另一个人喃喃自语，“反正都到这里了，再等一晚上也没有什么。”
“好吧。”对方妥协了。
这对所有来说是一场非常奇妙的体验。
利蒂希娅星发展并不好，一大原因就是这是一颗“陆地星球”。
海洋只占利蒂希娅星百分之四十表面积，而现在他们所处的中心广场更是在陆地的最中央。
这群在地下黑市工作的少年都是人鱼，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人在露天的陆地上待过这么长时间。
楚玄舟缓缓地坐在了冰冷的石质地面上，他没有像周围人一样靠光脑打发时间，而是微微仰头向着天空中的星河看去。
因为摄政王的到来，利蒂希娅星的地下黑市也稍稍收敛了一点。
坐到这里之后，楚玄舟才在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他轻轻闭上眼，听着“陆云挽”的名字反反复复在周围人口中出现。
而楚玄舟也就这样第一次一点一点从周围人的口中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摄政王”。
一晚上的时间就这样度过，利蒂希娅星的清晨有些寒冷，空气中还带着一点人鱼陌生的草腥味。
人鱼的体质虽然强悍，但算上昨天的机甲对战，楚玄舟已经有将近二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毕竟是个少年，在中心广场坐了一晚后，逐渐遗忘危险的他也有些困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之中忽然躁动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先大声喊了一句“摄政王大人马上就要来了！”紧接着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刚才已经睡着的同伴立刻起身向着天空看去，还有人迫不及待地打开光脑寻找着与陆云挽出访活动有关的新闻。
“摄政王陆云挽”在帝国的巨大影响力可见一斑。
星舰的飞行速度非常快，利蒂希娅星中心广场上的人方才起身，黑色的飞行器就出现在了他们的头顶，并随着浅浅红光降落在地上。
这一刻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无论是崇敬陆云挽的，还是憎恨他的人都一脸紧张地向着最前方看去。
就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摄政王终于出现了。
陆云挽穿着一身黑色大衣，手中那把罂粟手杖是他身上唯一的亮色。
然而尽管如此，他整个人看上去却半点都不沉闷。
甚至于就连一身黑衣都难以压得住摄政王过分漂亮、秾丽的五官。
好巧不巧的是，利蒂希娅星的中心广场地形中间高四周低。
此时陆云挽既在楚玄舟的远处，也在他的高处。
离开飞行器后，摄政王笑着点头向众人致意。
那双漆黑的眼眸缓缓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印着利蒂希娅星图腾的旗帜上。
楚玄舟读不出陆云挽的情绪，然而眼前这一幕却再一次与他脑海中那个画面重合在了一起。
明明半点也不紧张，可是楚玄舟的心脏还是在这一瞬快速跳动了起来……
来到利蒂希娅星中心广场后，陆云挽并不着急和星球行政长官一起参观，而是在这里耐心观看着欢迎仪式。
十几分钟后，仪式终于结束。
在重新登上飞行器前，陆云挽又一次将视线向着人群中落下。
这一回他停顿了几秒才慢慢地抬起手，与中心广场上的民众致意。
同时楚玄舟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他心中莫名生出一个感觉，方才陆云挽的视线似乎穿过了人群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但下一刻他又觉得荒谬。
利蒂希娅星中心广场上有数百万人，自己站的离核心区很远，与陆云挽之间简直隔了一条星河。
他怎么可能看自己？
想到这里楚玄舟慢慢将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强压了下来。
而陆云挽也在这个时候转身，重新登上飞行器，彻底消失在了楚玄舟的眼前。
少年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陆云挽的视线的确落在了他的身上。
——早在来到利蒂希娅星之前，陆云挽就通过自己安排在楚玄舟身边的眼线掌握了对方在广场上的具体位置。
而在离开的时候，陆云挽特意看向那个方向，在人群中寻找楚玄舟的所在。
飞行器上，利蒂希娅星行政长官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颗星球。
然而陆云挽的思绪早就已经不在这件事上。
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光脑。
见状，以为摄政王不耐烦了的官员立刻打住，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不过他没有想到，陆云挽不但没有生气，甚至在看完光脑之后还说出了一件足以登入利蒂希娅星历史的话：
“我有些疲惫，参观完利蒂希娅星之后暂缓后面的行程，在这里休息一天再走。”
“对了，”陆云挽还不忘补充说，“不用惊动太多人。”
“是是是！！！”行政长官立刻激动了起来。
听完陆云挽的话之后他才想起，现在虽然是利蒂希娅星西半球的清晨，可陆云挽来自苍芮星的生物钟却正好走到了半夜。
摄政王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行政长官立刻停下刚才的话，转身急匆匆地去嘱咐手下人为陆云挽布置房间。
完全服从陆云挽命令的行政长官，将摄政王暂住在利蒂希娅星的事保密了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陆云挽再过五个小时就会离开这里，包括楚玄舟。
利蒂希娅星中心广场上，人群已经慢慢散去。
可是楚玄舟依旧站在原地注视着陆云挽方才所站的位置。
他的神情稍显恍惚，直到被同伴拍肩提醒，楚玄舟才注意到此时广场已经是空荡荡一片。
陆云挽已经走了。一想到这里，楚玄舟也没来由地觉得空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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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的确非常疲惫，但是这种陆云挽大老远地来到利蒂希娅星当然不是为了休息。
结束参观活动后，陆云挽来到了行政长官为他准备的豪华套房里，直接走进了衣帽间。
等出来的时候，陆云挽已经与方才完全不一样了。
简单并且没有任何装饰的长款大衣，被华丽又繁复黑色的三件套西装取代。
陆云挽的胸口还别着一枚暗色的胸针。
最重要的是，他还戴上了一面复古的银质面具。
——这是利蒂希娅星地下黑市的传统。
人鱼虽然承认他们天生带着残暴嗜杀的基因，但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地下黑市上观看机甲战斗。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利蒂希娅星地下黑市就有了佩戴面具出现的传统。
机甲对战中心用的是复古“斗兽场”风，久而久之来到这里的人也习惯做复古打扮。
陆云挽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吞了一颗胶囊然后就离开了这里。
没有了那把既象征身份同样能支撑他行动的手杖，陆云挽走路的速度慢了许多，每一步看上去都很是艰难。
他花费了好久，终于走到房间外登上了一架外表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商用飞行器。
这一趟，陆云挽要去利蒂希娅星地下黑市看楚玄舟。
……
在来到这里之前，陆云挽已经了解了这座地下城市的运转方式。
他几乎一点功夫也没有废，就来到了机甲对战场的区。
——有些遗憾的是，为了寻求“紧张、热闹、夸张”的观看体验，这里的区也仅仅是稍微宽敞了一点，没有像陆云挽想象的一样做出格挡。
而就在这一路上，人类那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纤细身形也引得无数人鱼侧目。
不知道面具主人就是摄政王的人鱼们目光或是挑衅不屑，又或是露骨无比。
如果是平常人类的话，早就受不了被人这样打量。
但是陆云挽不是。
从军部下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这些年里，陆云挽早就已经习惯了被各种眼神注视，以及结束满是恶意的打量。
他完全屏蔽了周遭的一切，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陆云挽的忽视并没有让这群人鱼放下对他的好奇。
刚坐下没多久，就一个满是酒气的人鱼就凑了过来。
“人类竟然也会来这种地方？这里可不是什么模拟对战，一会儿千万不要被吓到。”对方的语气满是不屑，说着还伸出手向陆云挽的面具碰去。
然而他身边的人类非但没有躲避，甚至还突然笑着转身向着向他看去。
在变声装置的辅助下，陆云挽的声音听上去比往常还要和缓。
可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危险。
陆云挽摇头，似笑非笑地对人鱼说：“杀戮和死亡什么时候成了人鱼的专利？”
话音落下之后，又轻轻朝对方点头，接着人鱼的额头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这是精神力攻击！
利蒂希娅星地下黑市允许私自对战。
那个人鱼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想要反击。
可是仅仅几秒钟之后他就意识到：对面人类的力量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强大。
自己的精神核不但刺痛，并且麻木完全不能发出攻击。
人鱼呆呆地坐回了位置上。
而陆云挽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重新坐直身向着场上看去，甚至不忘在这个时候随意整理了一下袖口。
利蒂希娅星地下黑市有淡蓝色的光亮起。
下一秒，两架灰色的中型机甲就出现在了中心的空地上。
见状，众人立刻惊叫了起来。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声音的掩盖下，陆云挽轻轻地咳了两声。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服用药物有一段时间，随着耐药性的产生，陆云挽再一次慢慢回到了痛苦的牢笼中。
吵闹又嘈杂的环境加剧了这一变化。
陆云挽的身体再一次开始疼痛。
可是他并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利蒂希娅星，而是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耐心等待着楚玄舟的行动。
“三，二，一——”
伴随着光脑提示，比试正式开始了。
陆云挽重新试着集中注意力向着前方望去。
这是一场高级对战，双方都没有给对方留任何反应时间。
不过一瞬间，两架中型机甲就化成两道黑影，在天空中打了起来。
和周围大多数只是来看个热闹的人鱼不一样，陆云挽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并没有关注楚玄舟的对手，而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楚玄舟的身上。
他一边观察着机甲的飞行姿态，一边默默地在脑海中记录着楚玄舟所采取的一系列操作。
陆云挽想——
楚玄舟驾驶机甲时的优点非常明显。
他的一切都不是从学校学来的，而是在一场又一场的对战中磨砺而出，所以每一个操作都是奔着杀死对手去，完全没有留一点余地，更没有什么花架子。
同样他的闪躲非常及时，这一点是楚玄舟的天赋所在。
但是武器系统的切换速度还是慢了一点……想到这里，陆云挽不由皱眉。
楚玄舟的确有驾驶机甲的天赋，这种天赋也被他强大的精神力所放大，可是在对战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基础薄弱的弱点就表现了出来。
陆云挽明白楚玄舟现在所处的环境非常复杂，在这里是学不来什么机甲基础的。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应该给他创造一个机会，让他离开利蒂希娅星，接受更加系统的教育。
只不过还不是现在。
现在比试刚刚过去不过十分钟时间，可是楚玄舟对手的机甲损毁程度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七十。
要知道他的对手并不是什么新手，而是早在五六年前就登上了利蒂希娅星地下黑市排行榜的高级驾驶者。
听到光脑提示之后，周围的人彻底沸腾了。
“天呐！！！”
“厉害！太厉害了——”
刺耳的声音，几乎刺穿陆云挽的耳膜。
不过哪怕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他仍在不停地思考着。
但就在这个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利蒂希娅星地下黑市的比试是不计生死的，这一点中间驾驶机甲的那两个人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或许是听到了自己光脑的提示，或许是打心眼里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希望赢过楚玄舟。
对面灰色机甲上的驾驶者立刻紧张了起来。
在失败与死亡恐惧的双重影响下，他放在操作盘上的那只手都在颤抖着。
“机甲损毁程度：百分之八十。”
又一声提示响起，楚玄舟的对手终于孤注一掷。
——在遇到楚玄舟之前，他从来都没有被人逼上过如此绝境，因此除了那名驾驶者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这架看上去与其他机甲没有两样的机甲实际上是经过改装的。
他的机甲上配备了最为人不屑的逃生舱。
同时还有能够对其余机甲机甲越级打击的武器。
“……这都是你逼我的。”灰色机甲上，驾驶者咬牙切齿地说。
话音落下之后，他就在操作盘上输入了一串陌生的指令。
下一刻忽然有暗红色的光芒爆发，填满了整个现场。
——驾驶者开启了违规武器。
利蒂希娅星地下黑市虽然是个灰色地带，但是这里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他非常清楚，按下这个按钮之后自己便违背了规则，或许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登上赛场，然而这些全部敌不过死亡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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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强光的照射下，哪怕是人鱼也忍不住闭上了眼。
只有陆云挽强忍着生理的不适，向着会场核心区看去。
紧接着他竟忍不住站了起来。
陆云挽发现自己在紧张。
而在同一时间，另一架灰色机甲的主人也微微地眯起了眼。
和对手想象的不同，这一刻楚玄舟并没有惊慌闪躲，甚至没有露出一点害怕的神情。
少年并没有操作机甲向后退，而是忽然笑了起来，并输入了一串代表着进攻的指令。
强光落下之后，楚玄舟的机甲已经以诡异的姿态躲过了最重的那一击，并且挡在了对方机甲的逃生舱出口。
“既然你这么笃定我要杀了你，”楚玄舟笑着对自己的对手说，“那我当然不能让你失望。”
他的声音通过会场设备，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