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平行时空：如果他们都还在
沧芮星的清晨总是细雨绵绵,过分阴冷的天气使得矜矜业业的陆云挽都生出了睡个懒觉的欲望。
被生物钟唤醒后的他揉了揉眼睛向窗外看去，见到淅淅沥沥下个没完的小雨后竟然也躺了回来。
……要不然赖个床？
还没等陆云挽纠结出什么,他便再次落入了熟悉的怀中。
“再睡一会……”楚玄舟轻声说。
人鱼的皮肤冰冷而坚硬,陆云挽下意识轻轻向后退了一下。
然而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动作，却引起了人鱼的不满。
楚玄舟缓缓睁开眼向陆云挽看去，接着直接用力将他揽入了怀中，同时眼底还露出了几丝受伤的神情,似乎是在埋怨陆云挽的躲避。
“你身上好冷。”陆云挽忍不住小声吐槽。
没想到听了他的话之后,楚玄舟不但没有放开陆云挽,甚至还更加幼稚的收紧了手臂,同时在陆云挽的身上蹭了蹭。
“嘶……”
陆云挽真不是在开玩笑的，他背后的人鱼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冰块。
在他耳朵上咬了几下后,楚玄舟总算是舍得放开陆云挽了。
而被他这样冰了一下，陆云挽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起来吧,陛下。”陆云挽说。
楚玄舟缓缓松开了手臂，他不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同时说：“好吧,看在今天是远星节份上。”
说着，和陆云挽挤在同一个被窝的人鱼向前凑去，轻轻在他鼻尖落下一吻。
温暖与冰冷的呼吸交错在一起，那双暗紫色的眼睛里只有陆云挽一个人。
“……远星节？”
陆云挽愣了一下,忍不住和楚玄舟确定他在说什么。
“远星节”是专属于人类的节日,纪念人类第一次走出他们原生的行星踏入星际。
在星际时代，这个日子对所有人类来说都有着特殊的意义,他们会和自己的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度过这个节日。
陆云挽从前也和所有人类一样期待远星节……但因为亲人与老师的逝去，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远星节了。
楚玄舟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往年到了远星节的时候，他都会格外小心,避免提起一些让陆云挽感到不悦的话题。
可是今天他竟然理直气壮地将这三个字提了出来。
实际上这么多年过去，陆云挽早已经不像从前一样对这种节日格外敏感。
但听着楚玄舟的话，他还是忍不住问：“……今年怎么突然要过远星节了？”
“嗯？”楚玄舟似乎也没有想到陆云挽会是这样的反应，“突然吗？”他下意识反问了一下，同时轻轻向陆云挽眨眼。
看到对方表情陆云挽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没，没有什么……”陆云挽强行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并且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的慢慢坐了起来。
……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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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着实有些古怪。
而等陆云挽换好衣服，强压着疑惑离开卧室之后，他便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感觉并没有错，这个世界的的确确在一夜之间变得和自己印象中有些不同了。
最大的区别是这座位于苍芮星的庞大建筑，从来也没有像今天一样热闹过。
当年的摄政王官邸冷清极了，甚至一度有闹鬼的传闻。
……可是现在。
这里怎么到处都是人？！
明明是自己的家，但陆云挽竟然被这诡异的热闹场景给吓得向后退了半步。
难道是我今天起床的姿势不对？
陆云挽觉得自己有必要回被窝重新睡上一觉。
可是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就将他的思绪彻底搅了个乱。
“哥——”
“哥你人呢？”
“快点快点，要吃早饭了。”
哥？
陆新唯都想起来了吗？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陆云挽不由遍体生寒，他下意识攥紧了手心，本能地思考起自己应该怎样回答对方。
可是来人的反应却和陆云挽想的完全不一样。
留着一头棕发的少年快步走了上来，一把抓住了陆云挽的手腕，二话不说便将他向着走廊的另外一边拉去。
陆新唯什么时候和自己这么熟了？
如果他真的恢复记忆的话，那应该更加小心地面对自己才对啊。
“大家都在等你和楚玄舟陛下！”少年见陆云挽杵在这里不动，不由回头催促他。
往常优雅的陆云挽衬衫因此皱了起来，总是淡定完美的神情也难得出现了一丝裂隙。
陆云挽立刻捕捉到了对方话里的关键：“大家？还有谁？”
他没有注意到，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声音都变了一点。
闻言，身边的少年一脸疑惑地转过身对陆云挽说：“当然是爸妈啊！还有你那个什么……什么老师？”
卧槽，我不会死了吧？
如果说见到陆斯容还算有可能，那其他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陆云挽瞬间想到了自己糟糕无比的身体。
按理来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治疗，自己应该好了不少才对，怎么一觉睡醒就给挂了呢？
不对啊！
如果说自己真的死了的话，那楚玄舟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同是人类，但云挽的力量到底比不过陆斯容。
就在他疑惑的同一时间，对方已经拽着他快步走到了位于走廊尽头的餐厅。
这个时候楚玄舟也来了。
就在推门进去的前一瞬间，陆云挽还在安慰自己这一切或许只是一场有些过分的恶作剧而已。
但是在看到餐桌旁坐的人之后，他的躯壳与灵魂当下就分离开来，整个人都如同一尊木雕般愣在了这里。
……不可能。
他们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在今天出现在苍芮星上？
方才陆云挽轻轻搭在凳子上的那只用来保持平衡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掐了自己一下。
“云挽你这是做什么呢？还没睡醒吗？”桌子旁的女人抬头皱眉看向他，“掐自己干什么啊。”
说话的人正是陆云挽的母亲。
……她的样子和陆云挽记忆里得一模一样。
女人的话让周围所有人都抬头向陆云挽看去。
楚玄舟起身走了过来先给他了一个拥抱，接着轻轻拍了拍陆云挽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问：“怎么了云挽，你今天早上起来就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有……”陆云挽这两个字说得无比艰涩，他的视线越过楚玄舟的肩头落向圆桌。
如果是梦的话，这也绝对不是噩梦。
陆云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挤出微笑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桌边走去。
此时一些远星节标志性的食物摆满了圆桌，这些东西陆云挽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温暖的香气从他鼻尖流入心中，陆云挽竟忍不住轻轻吸了吸鼻子。
接着他的视线与楚玄舟相交会。
虽然同样疑惑陆云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但楚玄舟还是适时向前坐了坐，他将陆云挽挡在了自己的身后，让周围人难以发现他的异常。
但这一桌都是家人，尽管楚玄舟已经非常配合陆云挽，可大家仍是放下了手中的事，齐刷刷地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怎么了云挽？”向来不苟言笑的父亲皱眉，“帝国出什么事了吗？”
而刚刚坐在这里的景婉圻也问他：“是啊，陛下也在这，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们可以随时交流。”
“没有，真的没有……”陆云挽努力想朝众人露出微笑，可是他引以为傲的演技在这一瞬却一点作用也不再有。
甚至于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无法遮掩的哭腔。
这一切都和众人心中的陆云挽完全不同。
——他一向懂得遮掩情绪，永远保持优雅的微笑，那双黑到过分的双眼，始终都让人难以猜透他的情绪与想法。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打扰了大家，陆云挽终于深吸一口气说：“我只是……看到大家出现在这里有些开心。”
“哈哈哈哈哥你真是，”几个长辈的疑惑并没有被陆云挽的话而糊弄过去，但陆斯容却笑了起来，“怎么变得跟个小孩似的，比我还幼稚。”
陆云挽也被自己方才的样子逗笑，他吸了吸鼻子，然后轻轻摇头说：“对…刚刚我还以为自己又变成了小孩。”
变回了十几年前，无忧无虑的那个他。
“好了好了，我都快饿死了！”陆斯容完全不跟陆云挽客气，说着他便拿起一边的杯子，将里面的热果汁一饮而尽，这还不忘朝着陆云挽问，“怎么都是热的？”
“也不看看今天苍芮星是什么天气！”坐在一边的母亲拍了拍陆斯容的手臂，“注意形象。”
“形象？这不都是咱们自家人吗，要什么形象啊。”陆斯容一脸无所谓。
听到他的话，坐在陆云挽身边的楚玄舟则不知道从哪里取了一杯冰饮放在了桌上：“这里有。”他笑着说。
“啧啧！还是陛下对我好，陆云挽你看看人家。”陆斯容顺手将东西接了过来，同时还不忘刺激了一下陆云挽。
陆云挽：“……”
楚玄舟的年纪比陆云挽小不少。
虽然人鱼无论是力量还是身形都要大陆云挽许多，但楚玄舟硬是仗着陆云挽吃软不吃硬这一点爱上了和他撒娇的感觉。
俗称给他绿茶。可是陆云挽发现，在面对自己家人的时候，楚玄舟竟然换了一个态度！
——他愣是装出了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甚至还照顾起了每一个人。
他怎么不知道楚玄舟陛下是一个这么贴心的人鱼呢？
这还只是个开始。
陆云挽印象中一直保持亲民形象，但与众人始终保持一定距离的楚玄舟今天彻底放下了架子。
他不但和自己父母还有景婉圻有得聊，甚至于和陆斯容都有话说。
从机甲、战争，再到帝国各个大学，甚至于刚才开发的度假星球，以及远星节的相关习俗和人类历史。
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完全不是楚玄舟平常感兴趣的话题。
不用猜就知道，他为了今天的早餐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
帝国官员面前八面玲珑的陆云挽陛下，于家人面前却是有些沉默寡言的。
他默默吃着桌上已经很久没有尝过的东西，忍不住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都刻在脑子里。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这些人了。
此时此刻陆云挽已经完全不愿意去想这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他只想要认真地享受这一切。
陆云挽从没有这样贪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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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饭间的谈话中陆云挽了解到，现在陆斯容正在帝国军校攻读博士学位。
他的精神力虽然强，但是仍旧不足以进入顶级军团。
而向来不服输的陆斯容也没有走与哥哥相同的道路，他留在了帝国军校，选择在理论方向发展。
虽然还是那个不靠谱的少年模样，但是现在的陆斯容已经成为行业里赫赫有名的人物。
同时他也变得有些忙碌，在远星节之前陆云挽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过陆斯容了。
早饭刚一吃完，陆斯容就跑到了陆云挽的身边：“哥，你今天还有什么事吗？”
“今天吗？”陆云挽顿了一下。
他现在虽然已经不再是帝国的摄政王，工作量大大减少，但拥有隐藏工作狂属性的陆云挽，却也从来没有将自己闲下来过。
往年的远星节他都是在工作中度过的。
然而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告诉陆云挽，他现在并不在自己熟知的环境里。
“没有，怎么了？”他犹豫了一下说。
“正好！”陆斯容一点也不见外地重重在陆云挽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说，“有个机甲飞行姿态我一直不太清楚，你要有时间的话飞给我看看呗？”
陆斯容的语气里完全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说完之后他还眨了眨眼向陆云挽卖萌。
……你使唤得可真顺手！
虽然心里面吐槽个不停，但陆云挽的身体还是非常诚实地站了起来。
他状似无奈，实则微笑着向陆斯容叹了一口气说：“好吧，陆教授，我来给你加班。”
“哈哈哈哈这怎么能是给我加班呢？”陆斯容给陆云挽戴了个高帽，“陛下，您这是为星际机甲事业做贡献好不好。”
将陆云挽拐走还不够，出门的那一刻，陆斯容又瞄了另外一边一眼无比自然地问道：“哥你去吗？”
陆云挽：？？？
哥？
难道在这个平行时空里，自己父母还有另一个孩子？
还没等陆云挽将这个信息消化，坐在沙发上的楚玄舟就非常自觉地站了起来。
他朝陆斯容笑着点头：“好，我和你们一起去。”
哦，原来陆斯容口中的“哥”指的是楚玄舟啊。
等一等？！
他将楚玄舟叫哥？
他和楚玄舟不是生疏得很吗？
不对不对，陆云挽突然想到——在这个世界里，楚玄舟和陆斯容也已经成为家人才对。
就在陆云挽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和楚玄舟还有陆斯容三个人已经走到了苍芮星的机甲停靠坪。
帝国已经平静太久太久，此时这一大块空地上只有一架黑色的顶级机甲。
“我们一起驾驶。”楚玄舟非常自然地说。
陆云挽随之点头，和他一起登上了机甲。
无论是之前的世界还是这里，和楚玄舟一起驾驶机甲都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操作。
两人登上了机甲，非常熟练的分工，并一起坐在了驾驶舱。
在机甲启动之前那一秒，陆云挽忍不住犹豫了一下向楚玄舟问：“刚才陆斯容没有打扰到你吧？”
虽然不确定这个世界的自己在过远星节的时候忙不忙，但陆云挽非常确定，楚玄舟绝对不会清闲。
可谁想听了他的话，楚玄舟却一脸疑惑地转身看向陆云挽：“当然不会，你忘了吗？过远星节的时候我也会休假一天。”
陆云挽能够看得出来，说话间楚玄舟眼底满是真诚。
他并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在伪装。
……或许自己刚刚想错了。
这个世界里的楚玄舟早就将自己的家人也当做了他的家人。
机甲缓缓启动，逐渐离开了大地。
趁着楚玄舟专注操作机甲，陆云挽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如果这只是一场美梦的话，那么它不但是自己的美梦，同样也是楚玄舟的美梦。
黑色的巨型机甲腾空而起。
陆云挽左手边的光屏上出现了陆斯容提出的几个问题，以及机甲预定飞行姿态。
——这些姿态的难度非常高，但是陆云挽只瞄了一眼，便完美按照光脑模拟的轨迹开始了飞行。
所有人都知道高速飞行有多么困难，但是只有熟悉驾驶技巧的人才清楚，比那更难的是低速、低空飞行。
此时此刻这架庞大的黑色机甲就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
它的出现遮住了大半天空，引得空气中的各种粒子都做起了不规则运动。
机甲飞行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人类的心脏却不知和与什么产生共振，也随之微微泛酸。
空地的边缘，陆斯容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光脑记录起了陆云挽机甲的姿态，同样计算着它的飞行数据。
而除了陆斯容以外，陆云挽的父母和景婉圻也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们站在门外的走廊上，眯着眼睛向着天空看去。
“云挽这些年进步真的很大。”陆云挽的母亲骄傲地说。
“是啊。很多年没有见识过他驾驶机甲的样子，”景婉圻笑着用手遮住头顶的强光说，“没有想到他不但没有松懈，甚至看上去比以前更加熟练。”
黑色的机甲在空中舞蹈着，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
而下方的植物、山川湖海，也被他飞行产生的气流搅动，像活了过来一样。
陆云挽的家人满眼都是这架机甲。
而处于高空中的他，同样也能看到那几个熟悉的黑点。
——哪怕看不清他们的表情，陆云挽也知道他们正在为自己而骄傲。
想到这里他笑了一下。
“我要降低高度了。”陆云挽对楚玄舟说。
“好。”
话音落下之后，两人再一次同时操作机甲，将它的高度降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虽然已经在努力保持淡定，但陆云挽的喜悦与怀念之态还是难以掩藏。
机甲降落的同时，楚玄舟忍不住侧眸偷偷看了陆云挽一眼。
他不知道陆云挽今天为什么这么开心，但却被对方的情绪所感染。
——陆云挽就像回到了少年时代，努力为家人展示自己的一切。
这是他很少能见到的陆云挽的一面。
如果可以的话，楚玄舟想要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他配合着陆云挽完成一个又一个复杂的动作。
而就像楚玄舟想的那样，陆云挽的思绪的确回到了很多年之前。
他忍不住想到……自己刚刚进入帝国军校的时候，心中藏着无数事情。
有关于人类的还有关于自己未来的，以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工作将他心中曾经最重要的一部分挤走。
直到最后……他们都没有亲眼看过自己驾驶机甲是最美好的样子。
或许这真的是一场美梦吧。
但是美梦的存在就是圆满一切的遗憾。
陆云挽觉得自己是一个偏向于理性的人，但是在梦境之中，他眼前的景象仍是被眼泪晃得模糊了起来。
随着轻轻地“啪”的一声轻响，一滴眼泪竟然毫无预兆地砸在了机甲驾驶盘上。
楚玄舟被他吓了一跳，人鱼立刻转身向陆云挽看去：“云挽你今天不开心吗？”
“不……”此时陆云挽的表情已经与往常无异，他控制机甲悬停了半空中，突然转身深深地向楚玄舟的眼底看去。
“楚玄舟。”他叫到。
“怎么了？”闻言楚玄舟立刻向陆云挽看去。
只见人类稍稍停顿了一下说：“你说今天这一切，这会不会……只是一场美梦？”
楚玄舟顿了一下，他不明白陆云挽为什么要这样说？
而还未等楚玄舟说出自己的答案，陆云挽便轻轻抬手抵在了他的唇边。
陆云挽并不需要答案。
人类就这么朝楚玄舟笑了一下，那双黑沉的眼眸里忽然多了很多无法忽视的淡淡星光。
陆云挽轻轻说：“你看就算是梦，在我能想到的最美好的梦境里，也没法缺少你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