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知道这个登陆码的人全星际屈指可数,并且全部是摄政王的亲信。
……可是现在那群人要不是在衍微军团里继续服役，要不然已经被自己“处理干净”，为什么还会有人在洛厄尔星使用这个密码？
巨大的星舰掠过正燃烧着的恒星,楚玄舟慢慢眯了眯眼睛，他原本平静的心，也随着窗外的火光一起晃动了起来。
在曾经的衍微军团，没有人敢在陆云挽的眼皮子底下将军部的密码告诉一个来自边缘黑市的人。
除非……那个人泄露密码的人就是陆云挽。
楚玄舟呼吸一窒。
他忽然想起这个名叫“陆闲”的少年来自宣西星地下黑市，而陆云挽当年也带自己去过那里。
摄政王的势力盘根错节，他虽然没有对自己提起过，但是楚玄舟相信陆云挽绝对在宣西星也安插了人。
难道说那个人就是陆闲？
陆云挽离开已经有一年时间,楚玄舟的心也一日日变得麻木。
他看完了陆云挽留下的所有影像资料，收集了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
可就在这个时候,陆闲出现了。
楚玄舟想自己或许可以从他身上找到新的、属于陆云挽的痕迹。
甚至于……别的什么。
想到这里,楚玄舟的指尖突然因紧张而发麻。
他的理智与冷静瞬间被强烈的情绪击溃。
就在楚玄舟即将于内心深处彻底承认陆云挽已经死亡的时刻，一个个疯狂、不理智,甚至于有些荒谬的念头生了出来。
如正在决堤的河坝,起先是一点裂缝。
短短几秒之后，就被汹涌的情绪彻底冲散。
——或许陆云挽真的活着,甚至他还和这个名叫“陆闲”的少年保持着联系,同时控制着他。
要不然这个出身宣西星地下黑市的少年，为什么会突然冒险进入军部内网？
——更或许,陆闲就是陆云挽。
一年的期待,一年的反复失望。
让原本无所顾忌的楚玄舟都开始恐惧。
藏在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丝理智在阻拦他、警告他，假如这个幻想落空,那么自己可能会彻底失去理智,陷入病理性的疯狂。
但是这一点虚妄的猜想,还是在瞬间将他从危险的悬崖边拽了回来。
楚玄舟要打好这一仗。
他一定要打赢这一仗。
短短几分钟前,楚玄舟还在做“假如输了”的设想。
但是现在他已经将这个可能完全划去。
他要活着，活着才能见到陆云挽。
他还要让陆云挽看到自己。
站在舷窗边的人鱼慢慢转身，握着手杖向星舰内部走去。
一次次的希望落空，让楚玄舟的心变得麻木，却也给了他超乎寻常的耐心。
楚玄舟要织一张网，慢慢将那个人裹进去，甚至于逼他自投罗网。
无论“陆闲”是谁，自己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惊动他。
悬在楚玄舟身边的光脑再一次亮了起来。
他停顿脚步，给那名负责监视陆云挽的士兵发去信息：
再次提升对陆闲的监视级别，盯紧他的一举一动，甚至锁定他的光脑。
……
看完作战计划后，陆云挽便忐忑了起来。
他如游魂一般地走到了内舱，按照工作人员指挥的那样完成着实验与训练。
陆云挽完全不知道就在刚刚自己已经露出了马脚，并且直接被楚玄舟锁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星际时代ＤＮＡ、指纹等类似技术早已经落后，并且因为容易伪造结果而被淘汰。
要想从根本上判断一个人的身份，还是得靠独一无二的精神核。
而在这一点上陆云挽一直都很小心。
就在实验进行当中，原本空荡荡的研究中心忽然多了几个人。
见状，纠结半天战况的陆云挽强行将自己抽离出来：“请问实验出什么问题了吗？怎么突然这么多人来。”
“哦，你说这个啊，”站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笑了一下说，“宋教授要带人过来看看。”
“宋非衍？”
“对对！”
“好…我知道了。”陆云挽默默地点了点头。
来这里参与实验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见到宋非衍的准备，对此陆云挽倒是不觉得意外。
正说着，脚步声便一点点近了起来。
宋非衍熟悉的声音也传到了陆云挽的耳边：“……这一次实验的进度比我们预想中快一点，如果实验顺利的话，下一个月就可以进入实操阶段。”
“是的，宋教授。”跟在他周围的人立刻点头，将宋非衍的话记了下来。
说话间宋非衍便走到了陆云挽所在的银灰色实验舱外。
虽然确信宋非衍不会认出自己，但是在对方靠近的一瞬间，陆云挽的心跳速度还是突然快了一拍。
伴随着一声滴响，实验舱外实时记录生理数值的光屏上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异常波动。
“……这就是上次体检第一的陆闲？”宋非衍随之停下脚步，他朝着实验舱内部看去，想了一下朝身边的人问道。
“没错，宋教授，就是小陆同学。”
见宋非衍好像对陆闲的实验进度感兴趣，舱内的工作人员立刻将银灰色的大门打了开来。
原本站在舱外的宋非衍带着人走了进去，衍微军团的驻军也朝这里看来。
不大的实验舱里瞬间挤满了人。
陆云挽：……失策！
在紧张的同时，陆云挽迅速调整表情，朝宋非衍露出了一抹微笑。
“宋教授您好。”
此时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陆云挽甚至能够闻到宋非衍衣服上的一点香水味。
男人的视线缓缓从陆云挽的脸上扫过，这短短的几秒，在陆云挽的心中如一个小时般漫长。
他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不过还好，宋非衍的视线只在陆云挽过分黑亮的眼眸上停顿了一下，接着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朝他点头。
“嗯。”
可恶，还怪高冷的？
两人打过招呼后，宋非衍便检查起了陆云挽的实验数据，同时和工作人员叮嘱起着实验中的注意事项。
众人纷纷低头，将它仔细记在光脑上，生怕一不留神出现遗漏。
但是和他们不同，这些事陆云挽都知道，听了一会后他就忍不住因为无聊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也不晓得宋非衍什么时候走，等他走了自己必须得好好休息一下。
回家泡温泉怎么样？
“你在做什么？”陆云挽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哈欠还没有打完，刚才还在和别人说话的宋非衍忽然将目光落过来，他皱眉说，“实验机会来之不易，如果你不想配合的话，可以向中心负责人提出申请。我想他不会强留你的。”
宋非衍的语气非常严肃。
陆云挽看到，他说话的时候站在一边的学生们纷纷像鹌鹑似的低下了头，生怕宋教授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他不知道这个连摄政王都敢骂的宋教授，在学生们眼里除了业界泰斗以外，更是魔鬼一般的存在。
见状陆云挽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吐槽：也就一年多的时间没见，宋非衍怎么忽然这么凶了？
“我明白了。”听完宋非衍的话，陆云挽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
然而他这过分平静地反应，却再一次刺激到了宋非衍。
陆云挽表现得就像真的不在意这个机会一样。
众人如看疯子似的看向陆云挽，宋非衍也再一次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屑地笑了一下，以轻蔑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少年：“你的实验数据的确不错，但是和第一批参加实验的衍微军团成员相比差距还是非常大。更别说那位……”
说到最后一句，宋非衍忽然降低了声音，同时语气一变。
陆云挽立刻明白过来——宋非衍正在将自己与“摄政王”相比。
果然，他以不屑的目光看了陆云挽一眼，又用轻到极致的声音说：“他才是那个真正的……人类中的天才。”
这一次宋非衍的声音里满是伤悲。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听到这儿，陆云挽忽然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对方的话并没有触动他，反而让陆云挽觉得荒谬与好笑。
——当初宋非衍可不是这样说的。
宋非衍明明是一个科研工作者，可他却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一样，对一个人的态度与评价可以随着立场而转变。
原本打算降低存在感，快点将宋非衍送走就好的陆云挽忍不住怼了一句：“宋教授说的是哪一位？”
一种令宋非衍感到熟悉的神情出现在了这个名叫“陆闲”的少年身上。
明明是两张几乎没有任何相似点的面孔，可就在刚刚，陆闲的模样竟然和进入帝国军校的时候的陆云挽重叠在了一起。
他的眼底是不加任何修饰的傲慢，神情甚至有些狂妄。
从前陆云挽正是因为这样，并在刚一入校的时候得罪了很多人鱼。
太像了……
宋非衍已经很久没有在人类身上看到这样锐利的目光。
原本不打算再理会陆闲的宋非衍忽然笑了一下，他看着少年的眼睛说：“是陆云挽。”
紧接着原本安静的实验舱内忽然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没有人想到，宋非衍居然在这个时候提起了已经去世的摄政王陆云挽……
他看着少年说：“你只是实验成绩不错而已，但是千万不要忘记这场实验究竟来自于谁。”在周围人看来，现在陆云挽应该虚心听宋非衍教育才对。
但是少年却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对他说：“原来是摄政王，宋教授怎么用一个死了的人和我比。”
他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此时的情绪并不是陆云挽装出来的。
原主身边满是虚伪的小人，疲惫不堪的他或许懒得再和宋非衍计较。
但是陆云挽不一样，在他看来宋非衍就是个从来都没想过要理解原主的“朋友”。
他有些为从前的摄政王感到不值。
甚至此刻陆云挽的心中生出了一点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名为“不甘”的情绪。
“你！”
“我记得大家之前都说，宋教授和摄政王大人的关系并不好，您还曾因为公开场合发表反对他的反对意见而被抓到沧芮星过。您不是应该讨厌他的吗？”
陆云挽一边心中暗爽，一边轻轻地说。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但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向宋非衍的身上刺去。
现在周围人看向陆云挽的人目光已经满是恐惧了。
卧槽，陆闲他怎么敢这样和宋教授说话？！
不远处几名士兵则对视一眼，快步向这里走了过来。
在陆云挽说出这番话前，宋非衍的神情都勉强能算平静。
但是他看到，自己随口这么一说，宋非衍竟忽然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无比悲戚的神情。
“不……”宋非衍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接着他居然笑了起来。
每一个人都从宋非衍的笑声中听出了悲凉。
宋非衍目光空洞，他轻轻摇头低语道：“……他不是故意要抓我的。”
哈？不是故意？
宋非衍对自己的滤镜厚到这个地步了吗？
等一等，听到宋非衍的话，陆云挽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当了一年多摄政王后他非常确定：沧芮星的监牢里压根本就没关几个人。
之前陆云挽之前的种种经历和发现同样告诉他：原主的确做了不少的坏事，可他也是真的没有《人鱼帝国》这本书里说得那么的小肚鸡肠。
摄政王一直都知道星际上有许多的人不喜欢自己，甚至谣言四起，可他却始终放任着舆论的发展。
相比起现实生活中真实的原主，《人鱼帝国》里描写的他，更像是星网谣言里的形象。
卧槽，这么一看楚玄舟和宋非衍真的大概率不是原主要抓的啊！
可自己穿来那天，楚玄舟和宋非衍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沧芮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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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挽的上头发言成功将宋非衍气了个半死，并被衍微军团成员“请”了出去。
不过短短一天时间，他的疯狂举动便传遍了帝国科技大学。
洛厄尔星，酒吧内。
“卧槽……”班如风看向陆云挽的目光满是震撼，“你居然敢刺激宋教授！我虽然只上过他的大课，还没近距离和他接触过，但也听说过他骂哭学生的传说……哦哦，对！还有你说的那个，宋教授疯起来可是连摄政王大人都敢骂的！”
“对啊！”
“你太强了，当时是怎么想的啊？”
其余人也跟着一起附和了起来。
陆云挽喝了一口冰酒，微微侧眸向坐在一边的班如风身上看去：
他嘴上虽然说着关心的话，但是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恨不得大喊“刺激”。
我就知道。
陆云挽随口敷衍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没怎么想……对了班如风，我记得你不是崇拜摄政王吗？我今天的话就是为了给他出气。”
“厉害，太厉害，”班如风无比敬畏地看着陆云挽，“我只是嘴上说说崇拜，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付诸实践了。”
陆云挽笑了一下，接着迅速从盘子里拿起一根薯条塞进了班如风嘴里：“对了你尝，今天的薯条炸得有点软。”
“诶，是吗？”
听到陆云挽的话，这群喝得有些多的少年先是懵了一下，继而立刻将注意力放在了薯条上。
见状，陆云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可是一点也不想再继续和“摄政王”有关的话题了。
此时的酒吧热闹的不像话，他没有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不远处的人记录着。
陆云挽喝了口酒，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下一秒，不远处的巨大光屏忽然亮了起来。
巨大的皇室图腾出现在了正前方，不大的酒吧里随之响起一阵惊呼。
“是军报！！！”
“我们赢了吗？！”
——陆云挽是被班如风这群人拉到酒吧，等待帝国与ＣＥＬ－０９星系第一场战争的实时战报来的。
美其名曰：人多点更有氛围感。
光屏亮起后，班如风他们立刻不再纠结薯条的问题了。
高澄珂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无比虔诚地看向光屏。
紧接一行文字便出现在了光屏的正中央，陆云挽看到：
ＣＥＬ－０９星系所属政权并不信任帝国公布的参战人数，他们赶在楚玄舟到来之前，从其他星系调派人手支援、严阵以待。
最终楚玄舟面对的，是足足二十倍的敌军。
然而哪怕这样，楚玄舟都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他成功了。
第一场豪赌楚玄舟大获全胜！
“天……”陆云挽的耳边传来一阵惊呼。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这一间并不算大的酒吧立刻沸腾了起来。
“啊啊啊！”高澄珂当即站了起来，她越过陆云挽与另一边同样激动的伙伴拥抱。
酒吧另一边不知道是谁忽然打开了一瓶香槟，微凉的液体溅在了陆云挽的锁骨上，让他清醒了过来。
陆云挽看到：此时无论是人鱼还是人类全部都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们短暂地抛开种族的芥蒂，庆祝着共同的胜利。
而相比起这群只能看懂数字的普通人，曾经在军部工作过的他更能理解这短短几行字的意义所在。
楚玄舟是怎么做到的？！
陆云挽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就像是在回答他的疑惑般，几秒钟之后，光屏上的文字消失，一段被悬浮摄影仪拍下的画面出现在了陆云挽的面前。
两颗紧挨在一起的白矮星中央挤满了机甲。
稍不留神它们就会被星球的引力捕获，继而粉身碎骨。
可就是在这样危险的境地，却有一架机甲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着对面的白矮星而去。
只差一点点，它便要撞上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机甲却迅速调转了方向，以诡异的姿态朝着另一个角度而去。
它的动作非常优雅，但是其上每一个细小的结构，都透着“疯狂”二字。
——这是自己给楚玄舟提到过的方法。
他不但学了下来，甚至运用得炉火纯青。
明明是没有生命的冰冷物体，但这一刹那陆云挽却从它的身上读出了蓬勃的生命力。
甚至于透过它看到了楚玄舟……
完美技术也是艺术的一种，楚玄舟将机甲的美学演绎到了极致。
陆云挽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跃动了起来——楚玄舟可真不愧是主角啊！
伴随着光屏上的人画面，不大的酒吧里瞬间陷入了疯狂。
众人大声念着楚玄舟的名字，场面看上去疯狂极了。
甚至就连陆云挽也不知道被谁拉了起来，又灌了一杯的酒，再拽着他一起站着看向光屏的方向。
“太帅了！太帅了！”在一片嘈杂声中，高澄珂激动道，“无论是战况还是长相都太帅了！”
“是啊！”就连摄政王的粉丝班如风也不禁感慨，“陛下的眼睛真好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深紫色的眼睛在人鱼中应该很罕见吧？就像宇宙一样！”
从这里两个人开始，周围人便不重样地夸起了楚玄舟。
没过多久发现陆云挽一直不说话后，喝多了的众人又齐刷刷地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陆闲你觉得呢？”
陆云挽：……
是很帅。
但是救命这要怎么说啊！
“我……”
就在陆云挽艰难开口的瞬间，远处光屏上的画面忽然一变。
什么白矮星、机甲通通消失不见，楚玄舟身着黑衣坐在机甲驾驶舱内的样子瞬间出现在了陆云挽的眼前。
机甲内置镜头就在驾驶位的身边，它直接将楚玄舟的特写拍了出来。
此时光线正好从上方投来，楚玄舟的眼睛也随之藏在了睫毛的阴影下，陆云挽只看到青年模样的人鱼紧抿着唇，略尖的下巴被光线勾勒出了优雅的弧度。
被这么多人盯着，陆云挽下意识对着光屏说：“他……嘴唇很好看。”
“没了？？？”班如风一脸不可置信。
可恶。
此时不只是他们喝多了，陆云挽也陷入了微醺状态。
班如风的表情激起了陆云挽深藏在心底的胜负欲。
同时被“人鱼玩物”人设附体的他直接口出狂言：“呃……看上去很好吻？”
班如风：“……？”
高澄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