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人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偏殿一坐。”
凤琉璃让宫女备了茶点、煮了新茶，在一张矮方桌上铺了两个蒲团，接待起客人。
“左右无事，便来掌事姑姑这走动，凤姑姑不会怪罪吧？”
李美人姿态婀娜，轻轻的拢了拢裙摆坐下，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
“李美人言重了，琉璃不过是宫里的小姑姑，李美人愿与我打交道，是我的福气。”
凤琉璃亲自沏茶，端放在李美人面前。
李美人见她神态自若，越发像个掌事的人，满意的点点头，调笑道：“凤姑姑几日不见，风范却有所改变了。”
“这么说起来，琉璃还得谢谢李美人当日在御花园为我向徐婕妤求情了。”
凤琉璃对李美人的印象可比对徐婕妤好多了，所以这会儿也是真心道谢。
“本宫不过是见你同本宫有缘罢了。”李美人莞尔一笑，“凤姑姑不必同我这般客气。”
“那李美人不如唤我琉璃便可。”
凤琉璃客气回道，却在心里慢慢琢磨起李美人的为人。
经过那一百零八口缸的事后，她对宫里的人都不由得多了一分戒心，加上李美人又是后宫的人，她两次见徐婕妤，身边都有她。
能在墨楚渊和徐婕妤身边，没有手段也有心计，使她不得不留心。
哪怕凤琉璃脸上端得再正，李美人却是一眼识出她心中所想，随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正好将自己眸中的思索掩过。
二人又寒暄一阵，凤琉璃有心试探，李美人依旧是谈笑风生的模样。
看着像是对我没有什么敌意……
她回应李美人的脸都要笑僵了。
李美人不由得“噗嗤”一笑，眉眼弯弯，人畜无害的。
李美人长相柔情温婉，性子也是如水一样温柔，气质上更是清冷绝尘，这样一笑，叫凤琉璃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
“我知道，琉璃妹妹处处试探我想知道我的真正来意。”李美人不再自称“本宫”，捂唇笑道，“倒也不用把自己的嘴角笑僵。我如实告诉你便是。”
面对李美人的突然坦白，凤琉璃一时拿不定主意，只是目光凝视着她，不愿放过她脸上的微表情。
“我知道，在这宫中凡是留个心眼终究是对的。”李美人直视她的眼睛，“我入宫比徐婕妤多些时日，背景和身份都不及她。也想在宫中分羹君上的一丝恩宠，好叫我在后宫中不至于寸步难行。”
“今日特来拜访，自是带足了心意。”李美人给身边的绿云一个眼色。
绿云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奉上。
原来是一只通体宝玉的簪子，雕刻得精美、素雅，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这只玉簪是我入宫前得到的珍宝，未曾佩戴佩戴。如今见你，觉得只有你才配得上这玉簪，故而想送予你。”李美人也不藏着掖着，“只求琉璃妹妹能在君上面前多提及我，帮我获得龙恩。我日后定当好好报答。”
原来是为了争宠……
凤琉璃在李美人身上看不到半分虚假，也探知不到对方的敌意，想来这番话确实是肺腑之言。
她在心里叹一口气。
怪不得人人都想升官发财，这其中的利益是在诱人。连李美人也不由得落俗。
在皇宫中谁还能清清白白，不接受什么小恩小惠，替人办事。
她倒是对金银珠宝不感兴趣，可如今她的身份摆在这，在浊流中自然做不得独善其身，况且比起背地里算计，她倒是对李美人这种开门见山的坦率打动。
左右不过是说句话的事情，我就顺水推舟罢了。
“也罢。美人好意，琉璃就恭之不却。”凤琉璃又说道，“君上面前，我会多说好话，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祝美人一力了。”
“只要是琉璃妹妹肯说，无论结果如何，我诚心感谢你。”
李美人欣喜道，绿云见状又上前一递，凤琉璃也不扭捏，直接收下。
她拿起来细细把玩一阵。
这玉簪确实不错，拿在手间也有温润的触感，凤琉璃心里也是挺喜欢的。
得，有利益才不会成为敌人。
她忽然又想起李美人是太尉之女，也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
她那些账本上的字不是正缺一个老师……
“不过，琉璃今日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李美人出手相助。”
李美人没想到凤琉璃居然掌管起皇宫账房一事。
她身为后宫嫔妃是无法插手这些宫事，虽只是教导凤琉璃识字，但依旧不合适，原想推辞，但是看凤琉璃一脸难色，只能无奈应下。
好在凤琉璃机智聪明，李美人每说一字一句，她都能马上跟上学会。
李美人又多教了一些账本上的学问，照理来说李美人身为贵女是无需学习这些，可是她读书涉猎范围广，这些商贾之道也知晓不少。
凤琉璃更是在这过程中，体会到她的真心，越发觉得李美人说不定值得她深交。
太阳都下山了，她们二人才勉勉强强的翻完了一本。
凤琉璃累到摊地。
原来这些生僻字都细细记载了宫里的大小支出，要完完全全摸透也是不容易啊。
“今日便到这吧，”李美人见她不雅的模样，也只是笑笑，“日后若有什么不懂，便可来我宫中找我。”
凤琉璃也不挽留，连忙起身送客。
“多谢美人。李美人的大恩大德，琉璃没齿难忘。”
“何须说这些客气话，那我便回宫了。”
“恭送娘娘。”凤琉璃又连忙派了几个承乾宫的太监将她送出门。
望着李美人远去的背影，凤琉璃的眸色愈沉，又掏出那根玉簪，若有所思。
最后转身，重新将自己埋回账本的数据中。
精明的凤琉璃靠着刚刚和李美人粗粗的翻阅的一本中，隐约察觉到这其中大有文章，又赶忙让人拿来算盘和纸墨。
外面的天色愈暗，可凤琉璃桌前的烛火却越发光亮。
凤琉璃指如葱根，轻巧的在算盘上下飞舞。一开始她还不适应这算法工具，可一熟练起来后，手法快得只能看见残影，还真有一种利落精算的老板娘既视感。
珠子碰撞的清脆声响彻在整个偏殿，而凤琉璃的眉头却锁得更深了。
怎么会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