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黯看上去虽然古板严肃好像不近人情,实际上为人处事耐心十足,一字一句教了石仁如何和盛州府知府打交道,又叮嘱了许多在盛州府行事的注意事项,这才起身下楼准备回城南的夜府。
到了楼下,目光转向一侧医馆,驻足许久才决然转身离开。
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即便有片刻的失控也能尽快调节。对江晚的关心被他归结到了一时兴起的兴趣,既然有正事在身,那兴趣便可以放到一边。
申时初,被夜黯放到一边的江晚已经到事先约好的脚店内看风景,主仆俩正说着话,花翔扶着媳妇一步步往这边走来,远远的,花翔媳妇就冲江晚感激地笑:“多亏了江家妹子提醒,回春堂的大夫给我开方子了!”
具体的事情花家人虽然瞒着花林氏,但她又不是傻子,柳泉镇的大夫连药方都不敢开,她心里负担也重,这下好了,有大夫敢开方子,证明她的病人家至少有几分把握。
“哦?开方子了!真的吗?”首先惊叫出声的竟然是脚店房间内才走出来的花三爷,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看样子很是激动。
花翔此时也挺激动的,长期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连连点头,
“可不是嘛,今日我和媳妇接连走了三家医馆大夫都和柳泉镇上说得差不多,说咱们给媳妇吃得差了,让回去别亏着她吃喝。直到了第四家回春堂,原本坐堂大夫也说得
差不多,我们也只好往外走,可是媳妇就想起临进城时叶家妹子说的那句话,便多问了一句。”
说到这儿,花翔也感激地看向江晚,接着说道:
“那坐堂大夫还挺不高兴的让我们走,谁知道另外还有个高大夫正好从外面回来,带我和媳妇到了后堂,诊治了好半晌。高大夫又是跳又是笑的说‘问题果然出在肝脏上,竟然是淤堵’。反正我也听不懂,只是高大夫冷静下来后又详细问了许多,这才下笔给媳妇开了方子,让吃药五日后再来诊脉。”
“真的是妊娠期胆淤症?”江晚也不知道该说自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还是乌鸦嘴,竟然一语中的。这结果对花翔媳妇来说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这个病有名字的吗?我竟是没听高大夫说起。”许是有大夫开方子,花翔媳妇精神好了许多。
想起大夫开方子那时候自己绝处逢生的感觉,花翔媳妇几乎再次哭出来,竟是丢开了一直搀扶她的丈夫过来挽着江晚往停在岸边的木船走。
“嗯,这个名字是我胡诌的,你别放在心上。”江晚心虚得呵呵笑,盯着花翔媳妇的小腹转移了话题,“翔嫂子,你肚子这么大,该不会有两个小侄子吧?大夫有没有和你说过有这个可能?”
“不会的,双胎的话三个月的时候大夫就能诊出来。倒是你,有找大夫给你看看吗?”
“我今天看过大夫了,开了些安胎药
。翔嫂子,这些日子你多晒晒太阳,用一些蛋黄、菠菜等食物……”
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孕妇加上后回来的田喜媳妇,三个人聊得很热闹很投契。
田喜媳妇给两个孕妇传授一些老一辈人留下来的怀孕宜忌,江晚则趁机灌输花翔媳妇一些科学育儿方式,特别是关于妊娠期胆瘀症所要注意的自身调养以及孩子可能面临的危险处置方法。
来的时候大家都免不得心情沉重,回来时都各有斩获,许是心情好的缘故,时间也过得快些,远远看到花家屯的炊烟袅袅,江晚三人才意犹未尽住了口。
江晚和喜儿住的庄子偏远,花田喜夫妇担心两个人路上不安全,便将她们远远的送到庄外。
第二天,江晚又到了花田喜家,向田喜媳妇询问花家屯有没有手艺好些的木匠师傅。没想到问题才刚刚出口,田喜媳妇就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盯着江晚,“阿晚,你田喜哥就是木匠啊!”
还真是巧了,花田喜就是花家屯数一数二的木工。江晚不会用软乎乎的毛笔,便指手画脚给花田喜解释,搞了半天终于让花田喜明白了婴儿手推车和学步车的样子,连连点头说能做出来。
花田喜人看着沉闷了些,手艺比江晚想象中的要好,问清了大小,第二天就挑好木头开始下料。
古代没有钉子全靠榫卯合拢,江晚不懂那些,只能尽量让花田喜明白推车的几个关节是需要
能够旋转挪动的。
本来她还担心轮子问题不好解决,可随即她发现古人的智慧真的不能小瞧,花田喜直接做一根木头的圆柱体,包上几层皮子,将中间掏空装上轴承,一个美观又实用的减震型车轮便呈现在她眼前。
而喜儿就跟在花田喜身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推车和学步车用上的铁丝等物全是她一手操持。
做车子这三天,江晚虽然还没给花田喜开工钱,但却趁着引弟去柳泉镇卖鞋垫的时候托她帮忙买了整片猪后肘。
骨头熬汤,炖肉、烧肉每天都能见着荤腥,而且不管田喜媳妇怎么说,她都坚持每天三顿饭,要是说得厉害了她就拿肚子里的孩子和瘦弱的招弟、小弟说事。
田喜媳妇怕亏待了她和喜儿,便只能默许她这么祸败着,暗暗叮嘱五个女儿在吃肉的时候稍微克制些,可这都是能克制得了吗?眼见着几个瘦骨伶仃的女儿脸上都有了血色,田喜媳妇说不过江晚,只得晚上叮嘱花田喜做活儿再快些、再好些。
“成了!”一声欢呼在窄小的半边院落里传得老远。喜儿推着小弟在院子里来回转着圈,乐得孩子溢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小河媳妇抱着小儿子躲在门边看着这一幕,捏捏袖子里的银锭子,决定听从那个人的命令,让这欢笑声和肉香都见鬼去吧!
与此同时,夜家专门设宴的枫叶厅中一片忙碌,难得夜黯回府一次,
再忙也得举行一次家宴。
以前夜大奶奶都还秉承着大户人家的规矩用饭分男女席,今日却是难得按照盛州府大多数人家的规矩在庭院中摆了一张大圆桌。
夜家的主子不多,夜江池嫡妻早逝,身边就只有个生养了夜家大爷夜云鹏的林姨娘,以及生养了现下才九岁的庶出三爷夜云飞的柳姨娘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