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连好几天，RING成员都泡在练习室里跳舞，渺渺也按照Sansa姐的吩咐，乖乖地守着。不过和第一天相比，她还是聪明了一些，带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他们练舞，她就缩在角落里写论文。他们休息的时候，她就帮着递递水或者毛巾什么的，和他们相处得倒是越来越融洽。
先前还担心这些男团选手都是粉丝捧出来的，会不会性格不好，耍大牌之类的。经过几天相处，发现虽然有人活泼点有人稳重点，但都很平易近人，这也让渺渺心里松快了不少，她是真的害怕和自以为是的人相处，累得慌。
“喵喵姐，你一天到晚抱着个电脑，在写什么啊？”几天下来，他们对她的称呼已经从“渺渺”变成了“喵喵”。主要是团里有几个外国友人，普通话三声发得不清楚，听起来就像“喵喵”。后来大家发现这样叫比较可爱，就都叫她“喵喵”了。
“写论文啊。”渺渺很无奈，天知道她为论文抓掉了多少根头发。
“是你的毕业论文吗？”王嘉宇还真是个好奇宝宝。
渺渺点点头，“有毕业论文，同时也还在准备一些期刊论文，为了考博做准备。”
“你还准备考博吗，那么厉害。”他好奇地同时也喜欢大惊小怪，凑着脑袋盯着自己的电脑，“我还没看过论文长什么样，我可以看看吗？”
渺渺把电脑转到他眼前，“看吧，都是些法律案例条文。”
王嘉宇盯着电脑安静了几秒钟，最后，果断摇摇头，“不行，我头疼。”
“行了，你要看不懂就别去打扰她了。”路亦遥这时也走了过来，他们已经练了好几个小时了，刚停下休息。
“喵喵姐，我今天练舞已经很累了，可不可以不背〈将进酒〉了。”作为团队里最小的忙内，这孩子是唯一一个需要高考的人。自从知道自己是北大学生之后，就缠着自己帮他补习功课。
渺渺也找过几套试卷让他做，可连续测试下来，效果嘛……真的不尽人意。他的英语和数学底子太差，想要过艺考线还是得靠语文和文综，一开始渺渺不希望给他太大压力，就让他先背一些古文或者文综知识点，都不难。
“可以啊。”渺渺敲击着键盘，头也不抬。
“真的吗？”王嘉宇倒是喜出望外，可一旁的路亦遥却皱起了眉头。
“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背诵是最简单的，而且现在的背诵的篇幅还都不长，你如果想堆到以后增加压力，也不是不行。”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路亦遥的眉头松了，王嘉宇却撅起小嘴，“可语文默写就那么几分，要背的却那么多，花时间在这上面，多不划算。”
“你连最基础的背诵都拿不了分，那你想在哪方面拿分？”渺渺合上笔记本，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选择题，古文，还是阅读？”
嘉宇依旧撅着小嘴，默不作声。
“其实，以你现在的人气，就算真的不考大学，或者考不上大学，你的粉丝也不会责怪你，只会心疼你。但是，对于路人或者黑粉来说，这就是可以嘲笑一辈子的事。”渺渺放缓语气，“你就快满18岁了，有些利弊需要自己去权衡。你也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甚至，付出代价。”
嘉宇低着头思考了几秒钟，还是掏出手机，走到角落里，乖乖地背起了古诗。
还真是个好孩子。渺渺觉得很欣慰，勾起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小宇还是很懂事的。”路亦遥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虽然有时候会有点任性，你别介意。”
王嘉宇和路亦遥同属于“栎涯”本公司的练习生，这次也是通过选秀一起出道。嘉宇成为练习生的时候还很小，路亦遥几乎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对这个弟弟总是格外关心。
“我不介意啊。”渺渺重新打开电脑，头也不抬继续敲击键盘，“他挺可爱的，我也挺喜欢他的，所以不希望他后悔。”
“其实，做我们这一行，上不上大学也没那么重要，”路亦遥故作轻松，“他每天已经很累了。”
“是很累。”渺渺也赞同。可是这个世道，谁不累啊？那些寒窗苦读12年的普通学子不累吗？那些上了大学又为找工作奔波的人不累吗？她不累吗？她不也每天都在为论文烦恼吗？好在这几天没什么合约需要她看，要真的以后工作忙起来，她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二者兼顾好。
“我也没上过大学。”路亦遥突然坦然。
“啊？”这个倒是出乎渺渺预料，看他这通身贵公子的气度，她还以为他不是古典音乐专业就是国外留学。
路亦遥倒也不在乎，“我16岁开始做练习生，到现在6年了，每天就是唱歌，跳舞，上表演课，我不也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了吗。而且，我也不后悔。”
这样啊。渺渺顿时觉得有些羞愧，好歹相处了这么几天，自己连对他们的基本了解都没有。
“你父母不反对吗？”渺渺的问题倒是出乎意料。
这句话，好像戳种了他的伤心处，晶亮的眼眸黯淡下来，“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听说我要放弃学业，去当练习生。我爷爷只问了我一句话，‘你真的想好了’。”
这么通情达理？渺渺惊讶了，“那你爷爷奶奶一定是高级知识分子。”她说的很隐晦，其实她想表达的是：你家一定很有钱。
“你怎么知道？”看吧，还真是。
“我的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现在都记不起他长什么样了。我奶奶今年已经87岁了，他们连练习生是什么都不知道。别说我爷爷奶奶，就连我爸妈恐怕现在都不清楚什么叫做‘练习生’。不过，我要是16岁的时候跟他们说我不读书了，要去当练习生。他们肯定只会说‘你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一听到孩子要放弃学业，大部分家长一定是反对的。可他的爷爷奶奶不但没有反对，还能问出“你真的想好了”这句话，一定相当有决断，有见识。
路亦遥被她的语气逗笑了，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明媚中透着温柔，就像深夜的繁星。
“好在，我用六年证明了，我当时没有选错。”言语里满是自豪。
渺渺点点头，又开始敲击键盘，“那你还真的挺幸运的。”
“幸运？”这话倒是和平日里听到的不太一样。这么些日子，耳边听到都是大家的夸赞和心疼：你真不容易，你真努力，你真辛苦。还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对他说你真幸运。
“是啊。”渺渺不敲键盘了，掰着手指给他计算，“一般人为了考个大学，谁不是12年寒窗苦读，有的复读还需要13年甚至更长。我9月份研三，大学四年再加研究生三年，就已经7年了。要是有幸考上博士，还要至少再花三年。最后哪怕获得学位还要被人在背后议论‘女博士’，我上哪说理去。”
路亦遥想想，觉得还挺对，“这么说，我只花了六年，还真的是挺幸运的。”
那当然，中国也好，韩国也好，又或者其他国家，有多少练习生练了8年9年还是无人问津。他们之中，有人真的不缺乏实力，也不缺乏相貌，缺的，可能只是一个过硬的背景，一个被发现的机会。无论是什么时候，背后有人总比单打独斗，要轻松得多。
“当然，还是有实力的。”渺渺还是补充了一句，还不忘狗腿地冲他笑笑。毕竟，C位还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不过，你总得允许有人比你做的更好吧。”幽幽的丢下最后一句，渺渺又一次埋下头，继续和自己的论文相亲相爱。
你为了梦想，选择放弃了学业，现在看来结果尚好，但终究也会落人口舌，这是避免不了的。你现在没有选择了，只能咬牙继续坚持。可嘉宇还有选择，也许，他真的能够比自己做得更好，兼顾梦想和学业。
是啊，的确会有人比我做得更好；可我，也一定会有比别人做得更好的地方。
如果学历比不上，那就在别的方面，比别人做得都好。
“好了，休息够了，大家继续练习吧。”路亦遥暗下决心，拍了拍手，招呼大家集合，“还是要增强自己的实力，才能做得更好啊。”
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吗？渺渺无辜地眨眨眼，又无奈地摇摇头，笑了。
音乐响起，一群少年聚在一起，将早已烂熟的舞蹈，继续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
而角落里的少女，望着眼前这群挥洒汗水的追光少年，心里突然有些感动。那些看起来光芒瞩目的人，在背后，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努力。那默默无闻的自己呢？
她十指翩跹，在键盘上飞舞着，自己，也要为了自己的未来拼搏啊。
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们能做到的，只有珍惜当下。也许，我们拼命努力，最终还是实现不了心中所愿。但那个为梦想拼命努力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闪闪发光的人。
又过了一周，舞蹈在大家的努力下，终于还是成型了。虽然大家身高确实差距有些明显，但好在通过走位和动作幅度调节，让整只舞蹈看起来整齐了很多，虽然离顶级男团的标准还差了不少，但起码看起来不突兀，也有炸点，总之，还算不错了。
好吧，其实渺渺也暗暗怀疑过是不是自己要求变低了。但毕竟，是真的有进步啊。哎，现在娱乐圈里的演员也好，歌手也好，爱豆也好，夸奖的最多的就是有进步。入行十几年了，三四十岁的人，还是有进步。毕竟，已经站在坑底了，还能退步到哪里呢？
要不说娱乐圈包容性强，要是其他行业，工作十几年还是这种业务水平，早不知道被开除多少回了。
舞蹈学得差不多了，就该分配歌词，学习唱了。
Sansa姐打印了一堆歌词单，亲自把它们交给了渺渺，让她负责分发。
听了这么久纯享版，终于有歌词了，渺渺竟然觉得有些兴奋。出于好奇，她瞄了一眼，想要看看歌词到底写得什么。结果，只是因为好奇心多看了它一眼，从此再也没能忘掉它容颜……
这他喵的……是歌词？
Ohohohohoh^
为梦想拼搏
穿越storm
Yeahyeahyeahyeah^
……
渺渺现在真的只想说：“喵喵喵？”
每当寒暑假，都会有亲戚邻居家的孩子找她补习功课或者请教课业。这些孩子基础不同，完成作业的好坏程度也不同。
她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吐槽过小侄子的英文作文，觉得那是她看到过的最差的作文。语法不对，用词单一，字数不够，书写还潦草。
看到这篇歌词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见识还是太少了。
跟这个比，小侄子那英文作文简直就是大神作品。
这都什么啊？简直比《学喵叫》还《小鸡，小鸡》，除了oh就是yeah，这个的曲子本来就已经很一般了，普通快歌，没啥记忆点。要配上这歌词，还不得被嘲笑死了。
毕竟还是相处了这么多天，就算大家还算不上朋友，但好歹也是同事，她实在不希望大家辛辛苦苦排练那么久的舞蹈，最后配上这样的歌词。
不敢耽误他们的进度，渺渺还是把歌词分发了下去，让他们先分配谁唱那个部分。
她则还是躲到一个角落，从包里拿出笔，试着自己尝试改动。
她没有填过歌词，能做的也真的有限。只是尽量把在中间穿插那么几句中文，就像小学生拓展句子，最后调整了几个词语。虽然……还是不出彩，但至少不会被嘲笑。
当然，她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自作主张，趁着大家还在讨论歌词分配，渺渺一个人拿着自己改过的歌词，敲开Sansa姐的办公室。
“有事？”Sansa姐眼睛紧盯着电脑，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那个……Sansa姐，我看了他们这首歌的歌词，实在……”渺渺也不太敢开口，只得怯怯地将自己改过的歌词壮着胆子递到她面前，“我试着改动了一些，不知道……”
“你还有这本事？”Sansa有些惊讶，一手接过她递上的歌词，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最后，毫不留情地将歌词甩给了她，“还是用原版。”
“为什么？”渺渺真的不太理解，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嘲笑吗？
“第一，歌词就算你改过了，写得还是不好。”Sansa姐一点不留情面，“第二，你以为我们飞那么大精力给他们发新歌是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话题，为了流量。一手平平无奇的歌，我们发了，除了粉丝，谁会知道？可这首歌不同，一旦发表，一定会引起讨论，我们不用花钱就能上热搜，甚至上好几个热搜。有了话题，有了讨论度，大家才知道这个男团，知道RING，才会继续关注他们。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引发讨论的作品，而不是一首普普通通的歌。”
“所以，只要有讨论度，哪怕都是负面的也可以吗？”渺渺很认真地发问。
“傻孩子，这个圈子，没有话题度，没有讨论度，就和死没什么两样。”Sansa姐难得有耐心跟她解释，“只要不干违法的事，其他的，讨论度话题越多越好，管你什么正面负面。”
这样啊，为了话题度，讨论度，关注度，哪怕被路人嘲笑，被粉丝辱骂，也没有关系。原来，这就是娱乐圈的生存法则：没有道德，没有底线。一切都是，为了流量……
“有主动性世间好事，”Sansa对她的做法还是很满意的，“说明你慢慢地在投入这份工作了，不过，有些不需要操心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操心。毕竟，我们这么大的公司，难道真找不到一个会写歌词的人吗？”
言下之意，是我多事了。
“我知道了。”渺渺努力扬起嘴角，勾出一个歉意的微笑，“Sansa姐，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Sansa姐对她的表现似乎很满意，笑着挥挥手，示意让她离开。
一直端着这样的微笑，直到办公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表情才轰然崩塌。
要说一点也不难过，那肯定是假的。但好在，来的时候她就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虽然她不混饭圈，也不太了解爱豆偶像，但娱乐新闻偶尔还是会看看，这里的规则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流量为王，话题至上。
尽管有些看不惯，可自己已经做了该做的了，问心无愧就好。至于别的，改变不了，但至少，不要被它改变了。
她一面安慰自己，一边暗下决心：好在，自己只是实习，最多不过就是在这呆一年。一年过后，一切就都结束了。一年，还是很快的吧。好好准备考博吧，考上了，通过了，就真的不需要留在这里了。这样想着，她慢慢地往练习室方向着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