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絮点点头:“因而,你疑心刘四是内奸?”
她这话不辨喜怒,梁见不敢托大,赶紧道:“属下知道刘先生为殿下所信赖,属下的推测空口无凭……”
“无碍。”阿絮打断道,“我方才说了,这里只我二人。只是这话,你出了这屋子,就不要再跟旁人说,都是自己人,省得伤了和气。”
“是。”梁见应下。
“你还有别的事?”
“前几日流民围城之时,属下曾派出十人煽动祸乱。祸乱结束之时,归来的人有六,另有三人身故,而剩下一人,名叫赵虎,属下今日寻找了下落。”
“被抓了?”阿絮径直问。
听她轻易猜到,梁见不由得汗颜。
“属下曾叮嘱过他们,如若被抓,务必吞药,属下会善待他们的家人,没想到……”
阿絮笑了笑,放下毛笔,从珠帘后走出来。
她指了指屋子中间的椅子,让梁见落座。
“你是个温和的性子,你的属下自不会相信你能拿他们的家人如何。”
“是。”梁见愧疚地低下头,“是属下管教不力。”
“罢了,事情都发生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阿絮给他道了茶,将茶杯推到他跟前,“只是将他留在沈劭那里,终究是个祸患。”
“属下方才没有说清楚。”梁见道,“赵虎不是被沈劭抓捕,而是在落在了海阳公主手里。”
“哦?”阿絮的脸上浮起一抹讶色,“你找到公主府去了?”
梁见摇摇头,
“属下看赵虎一直未归,而我们留在府衙里的人又说不见赵虎,属下一度以为赵虎死在某个地方了,不过,今天早晨,赵虎自己回来了。”
“他逃出来的?”
“不是,是公主将他放出来的。”梁见看阿絮顿了顿,赶紧道,“公子放心,属下跟赵虎他们约定过,若要见面,只会在暗处见。那地方十分隐秘,不会被跟踪,也不会被察觉。”
阿絮轻轻颔首:“我知道你的能耐,自不会怀疑你。只是那赵虎如何说服公主将他放出来?”
“这便是关键。”梁见道,“公主企图策反赵虎,给了他十两金子,并承诺他事成之后还有重赏。公主的意思,要他将公子引到指定的地方。”
阿絮饶有兴味:“哦?”
“这用意再明了不过。她想将公子一举抓获。只不过,我是赵虎的救命恩人,赵虎并不会因为那点钱财出卖我,反倒将事情始末告知属下。”
阿絮听罢,不置可否。
她垂眸,修长的手指拨动着茶碗盖,拨开上头的茶叶。
良久,她才问:“公主跟赵虎说这话时,是否提到了沈劭?”
“并未提及。反倒是……赵虎说,公主似乎跟沈劭闹翻了。言语间骂骂咧咧的,还说过要沈劭好看云云。而且,我们留在衙门里头的人也瞧见了,前几日公主气冲冲地衙门出来,似乎跟沈劭闹得十分不愉快。”
阿絮轻轻点头。
“话说回来,这海阳公主可真够意
气用事的,”梁见不由得笑了笑,“公子,那公主是否太小瞧了我们?这丁点大的鱼钩,不够看的,我们又岂会轻易上当?曾听人说,那公主只一身蛮力,脑子缺几根筋,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阿絮轻抿了一口茶,便将茶碗放下。
“你错了,”她温声道,“那不是鱼钩,可是公主的邀约,我等岂有不买账的道理?”
梁见诧异:“公子的意思是?”
阿絮笑了笑,看向他。
“让你的人跟公主说,大鱼上钩,让他们约个地方。”
流民之祸渐渐平息,躲避的了数日的达官显贵又陆续活跃起来,扬州城初现生机。
如意楼是城中有名的茶楼,正中有戏台,每日名角不断,常常爆满。
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下,如意楼里则灯火通明,正是热闹,
二楼的雅间里,凌霄看着戏台上的武生连翻是个跟头,台下众人起哄鼓掌,大声叫好。
卫煌却不敢放松,只将眼睛四处张望。
“公主。”他不由地再次提醒,“公主,那叫赵虎的是个跑江湖的油子,靠不上,保不准公子将计就计,再整出是幺蛾子。公主以身犯险,着实不智。”
凌霄不以为然,一边看戏一边从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问:“你是行伍里出来的?”
卫煌一怔,忙道:“正是。”
“既如此,你怎么这般怕死?”
卫煌无语。
“属下并非怕死,而是忧心公主的安危。”
“瞎操心。”凌
霄吐了个瓜子壳,“本公主不收拾那个故弄玄虚的公子,夜不能安寝。长此以往,可是要短命的,你可担待得起?”
卫煌:“……”
这时,台上的武生又耍了个花枪,观众喝彩的声音如潮水般涌起。
凌霄看着,也颇为兴致勃勃,吩咐一旁的太监:“这戏子功夫不错,赏。”
太监应一声,忙下楼去。
不久,只听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卫煌看去,有了走了上来。
正是那个叫赵虎的。
周围侍卫都得了卫煌眼色,随即将手按在刀柄上。
只有凌霄神色从容,看赵虎一眼:“你到底是来了。”
赵虎满脸赔笑:“小人就算有一万条命,也不敢失约。”说罢,他带着伤腿一瘸一拐上前,便要伏拜行礼。
“免了。”凌霄道,“公子来了么?”
“回公主,来了!”赵虎忙道,“就在公主指定的雅间里候着。”
凌霄看着他,继续嗑瓜子:“你是怎么跟公子说的?公子怎么就信了?”
赵虎显然早有准备,恭敬道:“小人跟公子说,公主是杭州富户女眷周娘子,家中做的是粮食生意。前些日子,周娘子的几船粳米路过扬州,被扬州府强征,上诉无门,损失惨重。周娘子早闻得公子大名,此番到扬州来,打算拜会公子,请公子帮忙,让沈知府吃些教训。”
这话编得倒是比凌霄自己想的还圆。
凌霄笑了笑,露出满意之色:“这差,你办得不错。”
“
公主过誉!”
凌霄将手里的瓜子放下,又从侍从递来的铜盆里洗了洗手,擦干净。
而后,她站起身:“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