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犹如一把刀子。
太后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眶有些发涩,忽然间,先前听到他遇刺之事,心中的那些惊恐而焦急又涌了出来。
“皇上,”她忙道,“我并非……”
“母亲想说什么,朕心里都明白。”皇帝道,“母亲,朕累了,请母亲先回宫去,将朕方才说的话想一想。朕只愿母后好好待在后宫之中,颐养天年。昨夜之事,与国舅府里的恶奴有所牵连。朕既然差点丧命,此事,自然不会放过。往后的惩治,还请母后切勿插手。”
他刚刚从昏厥中醒来,说话有几分中气不足。
可太后却明白,他并非在与自己商议,而是主意已定,容不得她说一个不字。
他收拾国舅,是在自己面前杀鸡儆猴。
太后看着这个儿子,明白母子之情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周身如坠冰窟。
月夕退下之后,就被宫人带到一处宫室里歇息。
这宫室布置得颇是舒适,陈设华美,一看就不是寻常侍从能住的。
她确实累得很。从昨夜遇袭开始,她自救求生,被皇帝救起,又眼睁睁地看他在面前倒下,最后又到了这行宫里遇到太后……可谓极尽曲折,心力交瘁。
但奇怪的是,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虽然心里知道,皇帝醒来了,无论他和自己都安全了,不必再担忧什么。
可一想到他,她就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他的脸,以及他昨夜出现之后,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就连受伤几乎死去,也都是为了她……ωωw.cascoo21格格党
心跳得飞快,月夕突然坐起身来,看向不远处的铜镜。
那里面的人,脸上全是傻笑。
中秋已经过去,到了傍晚,风就已经变凉了。
刘荃和一干太监守在皇帝的寝殿外,望着头顶飞过的一群大雁,不由拢了拢领子。
从昨晚到现在,可谓是惊涛骇浪,一波接着一波。
就在刚才,太后走了出来。
与先前驾到时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不同,她神色有些木然,保养得宜的脸,竟似一下老了十岁。
周嬷嬷等寿安宫侍从忙迎上去,不敢逗留,拥着她离开了。
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人,心里都清楚,今后,宫里的格局或许要大变。
正当心里转着各种各样的感慨,刘荃听到身后有些动静。
回头,他愣了愣。
晏女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回来。
她仍然是先前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并没有真的去歇息。
“女史怎回来了?”他忙迎上前去。
月夕没答话,只望了望寝殿,问:“太后还在里头么?”
“刚离开了。”刘荃道,“赵公公正在里头服侍皇上歇息。”
月夕忙问:“皇上现在如何?”
“皇上身体无碍,太医说,身体还有些虚,静养两日便好。”
月夕眉间舒展,点点头。
刘荃看着她,忍不住微笑,道:“方才太后走时,脸色难看得很,定是在皇上那里吃了败仗。女史不必忧心,皇上是站在女史这边的,日后女史入了后宫,皇上必定不会再女史受委屈。”
这话,从前刘荃也说过很多次,月夕只当是不明就里的人在胡言乱语。
但现在,她的耳根在发烫。
一阵一阵的,触到刘荃那贼兮兮的笑容,热气翻滚得更是汹涌
“谁说我要入后宫?”她说罢,不给刘荃多插嘴的机会,嗫嚅道,“我回去歇息,若皇上醒来了,便告诉我。”
说罢,她转身便要离开。
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可是女史来了?”
月夕转头看去,赵福德正从寝殿里走出来。
这行宫的院子不大,定然是方才自己和刘荃说话的声音被里面听到了。
只见赵福德笑盈盈地走上前来,向月夕一礼。
“女史,”他说,“皇上有请。”
莫名的,心中忽而有些怯意。
她知道,自己将面对一种从未面对过的场面,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皆手足无措。
本能地,她想再却。
可再瞥了瞥身边的刘荃等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暧昧的笑。
她知道,先前那不要脸的话都放出来了,再否认,便是矫情,欲盖弥彰。
龙潭虎穴都经历过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一个声音在心底对自己道,
月夕暗自深吸一口气,应一声,朝寝殿里走去。
门虚掩着,一推就开。
下一瞬,月夕就望见了床上的身影。
皇帝靠在隐囊上,似正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他动了动,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月夕停住脚步。
“朕不是让你去歇息么?”他说。
“我睡不着。”月夕老实道。
皇帝注视着她,少顷,道:“我也睡不着。”
心中似落下了大石的湖水,层层涟漪泛开,收也收不住。
月夕的嘴唇抿了抿,笑意弯起,烛光下,双眸如同珍珠一般明媚。
皇帝那也浮起笑意,烛光下,苍白的脸格外清俊。
“过来。”他轻声道。
月夕走过去,才到床前,她的手被牵住。
他的手掌很大,温暖而有力。
月夕的脸发烫,想将手抽回,却觉得自己的手想灌了铅一样,并不听话。
他手上稍稍用力,月夕在床边上坐下。
二人没有挨着,中间隔着一尺,只拉着手。
“你骗人。”皇帝看着她,突然道。
月夕道:“我何时骗了你?”
“我问你画像的时候。”他说,“你说你藏我的画像,是为了辟邪。”
月夕无奈。
这真是个记仇的人,每次都念念不忘。
“你才骗人。”她理直气壮,“你明明是专门去迎昇楼救我,却说我自作多情。”
皇帝反唇相讥:“若非你先嘴硬,我又怎会说这个?”
“你才嘴硬。我问你为何将我的画像收在了床头,你又如何回答?”
“是你先说喜欢我,事后又非说不知是我,不肯承认。”ωωw.cascoo21格格党
月夕张张口,还想再反驳,可看着皇帝灼灼的目光,却忽而怯了起来。
“我……”她嗫嚅道,将目光瞟开,“反正我不是故意的。”
那模样,着实心虚得很。
皇帝看着她,手紧紧握着,没有松开。
“你不再离开朕,好么?”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