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烽望去,也吓一跳。
那船已然靠近,乃是艟艨巨舰。船上灯火辉煌,旌旗招展。后面跟着两排兵船,如山一般碾过来,气势雄壮。
“那是……”好一会,唐烽道,“好像是官家的船。”
“哪里来的官家的船。”阿莺有些语无伦次,突然间想起什么,面色一变,,“小姐的船就在河中央,会不会撞上?”
只见那巨舰在燃烧的船前停下,后面的兵船也已经与水匪的船只相接,一时厮杀声大作。
阿莺怔忡了好一会,突然道:“我认得那些人的服色!上回皇上亲临郑家,正是这般穿着的人保驾护航,是禁军!”
“禁军?”唐烽虽然猜测这救兵来头不小,可听到这个名号,仍是错愕。
水匪们虽然在运河上杀人越货惯了,早拿这里当作自家后院,却何时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禁军像天兵一般横空出世,短兵相接之后,水匪吓破了胆,纷纷跳进水里,落荒而逃。
傅英指挥一部分下水追击,另一部分人则到船上灭火。
“找着了么?”只听身后一个声音问。
傅英一惊,道:“皇上怎么下来了,这船上有明火、又有水匪,请皇上回去!”
皇帝并不理会他,只往船上去。
傅英赶紧在后面禀道:“皇上,方才找到了一个水匪,他们说方才船上的人都跳水逃走了,这船上没人,女史或许早就离开了。”
皇帝看了一眼被火光映红的河水,目光灼灼。
他知道月夕不会跳水,因为她根本不会凫水。
张定安从扬州发来的奏报中,交代了他打听到的关于晏月夕的许多事,那里源源不绝地打探到月夕许多小事,就连她小时候差点在养鱼的鱼缸里淹死都知道。
“不会,她一定在船上,接着找。”
他说罢,就要亲自进船舱去寻。
傅英无语至极,赶紧去拦。
方才的火不小,但幸好扑灭及时,没有把舱室烧毁。皇帝一间一间看去,只见里面有的没有殃及,有的被火熏得焦黑,但都空空荡荡的,并不见有人。
没多久,前方赫然出现一道门,是通往下层舱室的。皇帝继续走过去,一道寒光突然迎面劈来。
皇帝忙闪
。身,堪堪躲过,里面的水匪又挥刀而上。
“皇上!”傅英忙要上前,却见皇帝已经横出一脚,将水匪手中的刀踢飞。那力道很大,水匪痛呼一声,见势不好,便要逃窜。
皇帝喝道:“抓活口!”
可那水匪却已经中了禁军的箭,从船上一下载到了水里。
众人惊魂未定,傅英连忙再劝皇帝回舰上。
“皇上,女史或许真的下水逃走了。”傅英不知道皇帝何以如此执着,无奈道,“此处有臣等搜索,还请皇上回舰上坐镇才是。”
皇帝面色难看,四下里张望,沉声道:“此处仍有残余贼人,事不宜迟,让军士一面肃清一面寻找女史,快去!”
傅英见皇帝神色沉沉,虽疑惑,但不敢耽搁,忙命令手下照办。
一时间,“女史”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皇帝的脑子里绷着一根筋,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火焰。
他知道晏月夕是个惜命的人,这么黑的天,她断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就算不会水,她也一定会把自己藏起来。那大火,显然是冲着她去的绝户计。
如果他是她,会藏在哪里?
皇帝四下里看着,突然,望见船头一截断掉的绳子。他走过去看,那是船帆上落下来的。那船帆,显然是被人蓄意破坏,绳子断了,也就升不起来了。
她显然不会躲到船帆上去。
心中一阵焦躁,夹着懊恼。
他很是生自己的气。既然放她离去,为何没有多想一步,让人护送她南下扬州呢?
若是……
心中空落落的,他再度向四周张望,大喊一声:“晏月夕!”
话音落下,不知是不是错觉,未几,他似乎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夹在风中,似乎野猫在呢喃。
皇帝一愣,随即大喝一声,让周围人安静。
“晏月夕!”他又喊道。
河风带着凉意,掠过耳边。
未几,那声音终于清晰入耳:“我在这里……”
心中一喜,那正是晏月夕的声音。
皇帝举目四望,却看不到人。而后,他突然看到船头系缆绳的木桩上,绳子直直垂下,消失在了尽头。
心中一动,他随即跑过去。
船头下方,水面漆黑,一下被火把光照亮
。。
只见一人泡在水里,两手拽着缆绳,正仰头望上来。
不知是泡水太久,还是受了惊吓,她的脸色煞白,一双明眸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心头的大石瞬间落下。
傅英也看到了,忙让军士将她拉上来。
可还未动手,却听皇帝道:“她的气力不足,抓不住绳子,会掉下去。调小船过来。”
傅英会意,随即让近前的小船靠近去救人。
可这边才吩咐下去,却听周围一阵惊呼,而后,“哗”一声,有人跃入了水中。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目之下,皇帝竟径直从船上跳了下去。
月夕瞪着他,也很是不可置信。
船上的火光亮如白昼,将黑浓的夜色驱散,水面一晃一晃,半明半暗。
月夕两手抓着缆绳,看着皇帝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再冒出头的时候,已经到了自己身边。
他抹一把脸上的水,湿漉漉的头发和眉毛,映着火光,似水墨描绘过一般,格外好看。
“你……”她才张口,皇帝已经一把将她揽住。
“你不会水。”他说,“船到之前,我须得先接着你,免得你沉下去。”
月夕想,我又不是傻瓜,有这缆绳拉着,怎么会沉下去?
可这话却没有说出来。
心砰砰跳着,比从前任何一次都剧烈。
因为,他的手臂环在了她的身上,有力而牢固。
在这秋日深夜的江水里泡了好一会,她已经浑身冻得有些打抖。
可皇帝的身体靠过来的那一瞬,如同身边点起了火塘。他身体上的温热,隔着衣裳传递过来,如同雪中送炭。
她突然想起从前的事。
五岁时,父亲在院子里弄了口能聚财的大鱼缸,比她的身量还高。她站在凳子上看鱼,看的入神之时,整个人栽了进去。
她拼命地挣扎,弄出了好大动静,才引来了家人相救。
而当她被人抱住时,那得救时的踏实,一辈子难忘。
就像现在。
“你……你怎会在这里?”月夕觉得脑子里似塞了浆糊,结结巴巴地问道。
皇帝却注视着她,不知是水面映着的火光,还是月夕眼花,她觉得那目光明亮得慑人心魄。
“我喜欢你,追过来看你,不可以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