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根蓦地发起热来。
可下一瞬,她又想起皇帝前不久说过的话。
——“你又何必自作多情?”
“是么。”她暗自深吸口气,转回头去,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撵走。
没一会儿,刘荃进屋来,笑道:“皇上惦记着香丸好一阵子了。公主那时候走的急,方子也没留下,幸而女史也会。赵公公说,让小人也在一旁学着点,日后就不必再劳动女史了。”
这自是大好。
月夕想,教会了刘荃,也免得皇帝再来差遣自己。
“一个香方罢了,有什么难。”月夕随即热心地说,“我写下来,你收着,日后照做便是。”
说罢,她让人拿来纸笔,将方子仔细写了下来。
刘荃看了,不由心生感动。
他说这话,其实是存了偷师的心思。这幽露香公主给皇上做的,只有她知道方子,公主离开之后,皇上的房里也断了炊。如今女史会做,自是好事。作为宫里伺候的人,没有谁不想着讨好皇上,投其所好。若能掌握个独门技艺,那是再好不过。若换了别人,定然是不肯教的。可晏女史竟二话不说,就把方子给了自己,可见光明磊落,毫无杂念。相较之下,刘荃竟觉得自己小人长戚戚,有些惭愧。
“女史对小人真好,”他不由感慨,“女史若有什么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尽管吩咐。”
“这话你说过多少次了,要算人情,也不止这一桩。”月夕微笑,“叫你的人手脚麻利些,我们早点弄完,早点回去。”
刘荃连声应下,把方子收了,喜滋滋地走开。
没多久,月夕要的花材都采好了,一行人离开慧园,回永明宫去。
中秋将至,宫中也有了些过节的味道。
屋檐下,园子里,宫人们将新做的各式宫灯挂起来,煞是好看。
永明宫后面有一片小花园,月夕平日无事的时候,喜欢到这里散步。这次回来,众人也从后门进,穿过宫门,就是那小花园。
这里面,也已经挂起了不少宫灯,好些是刚刚挂上的,月夕昨日来的时候还不曾看到。
路过一棵海棠树的时候,月夕蓦地看到那里有一只白兔灯,
。挂着穗子,很是别致。
见她驻足观赏,刘荃笑道:“这灯,皇上也喜欢得紧。它原本是内务府做给宗亲府上孩童的节礼。皇上当年龙潜之时,曾在一位宗亲府上见到这灯,很是喜欢,那之后,每年中秋都特别跟内务府要一盏。如今登基了也不例外,今早上,内务府送来了好些,皇上让我等挂在了园子里。”
月夕了然,再细看,只见那灯通体白净,圆墩墩的,很是好看。
再看四周,只见别的宫灯也很是好看,黄昏之际,夕阳斜照,倒是一番绚烂的景致。
她让刘荃等人先回去,自己打算在花园里转一转。
“女史可别走太远,”刘荃有些不放心,叮嘱道,“不然宫里有事找不到人,赵公公可要不高兴。”
“知道了,”月夕道,“我就在花园里转转,宫门的守卫也不会让我出去。”
刘荃放下心,这才带着人走开。
月夕留在花园里,望着海棠树上的白兔灯,只觉越看越喜欢。
她四下里望了望,见无人看着,索性伸手将它取下来,拿在手中观赏
从前在扬州,月夕也看过不少兔子花灯,不过它们大多画着各式各样的花纹,看上去色彩缤纷。
而这只不一样。
它身上并无多余花色,只是一只白兔的模样,却做得惟妙惟肖。
月夕拿着它,走到小桥上,水中映着影子,仿佛她怀里揣着一只白兔;她又将它放到花丛里,仿佛一只兔子正躲在里面吃草。
怪不得连皇帝都喜欢。
月夕在一张石凳上坐下,一边看着兔灯一边想。那匠人要是能找到就好了,自己定然重金请去扬州,再挂上个宫里的名头,价钱多贵也有人买。
心里正浮想联翩,月夕忽而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转过头去,她愣了愣。
来人背着光,影子在地上拖得长长。
月夕的眼睛眯了眯,纵然只看见那衣摆上的龙纹,也认出了这是皇帝。
她连忙站起身来,向他一礼:“见过皇上。”
皇帝走过来,看了看她手里的兔灯。
不等他说话,月夕忙解释道:“我路过此处,觉得这灯有趣,故而斗胆取下来观赏观赏,稍
。后便会挂回去。”
皇帝似乎对这个没有兴趣,道:“今日朕吩咐你做香丸,做了么?”
“还没做好。”月夕答道,“我刚刚和刘公公去慧园采花材,才采回来。那香丸的制法,我也已经告知了刘公公,过几日,香丸便可做出来了。”
听得这话,皇帝看着她,目光不辨喜怒。
“你的意思,这事要交给刘荃?”
“制香并非难事,我听说,皇上平日里用的香,刘公公也会亲手调制,故而……”
“莫忘了,你是女史,也是这宫中的人。”皇帝打断道,似有不满,“宫中诸事繁杂,全赖众人各司其职方才得以维持运行。刘荃虽手巧,却也是事务缠身,从早到晚不得闲暇。你虽入宫不久,可也已经有了小半个月。御前之事,你已经熟悉了许多,便不该再推脱他人才是。你是朕亲自保举的,若行为懈怠,懒散无状,岂非要累得朕也成了昏君。”
月夕却在心里头笑,真是这样就好了。
她确实就是想懒散懈怠,躺平装死,只要惹得怨声载道,他脸皮再厚,也不好再留着自己当什么女史了。能忍到什么程度。
皇帝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知错了,语气终于缓和下来。
“天色不早,随朕回去。”
他说罢,转身走在前头。ωωw.cascoo21格格党
可走了两步,却发现月夕没跟上。
回头,只见她仍站在原地。
“皇上,”她说,“我当下不当值,且这灯还要挂回去,请皇上先行一步。”
皇帝的眉梢微微挑起,没说话,突然走到她面前。
月夕见他径直走过来,愣了愣。
他的身体很近,几乎能闻到那衣裳上淡淡的熏香味道,带着些温暖,很是好闻……
正不知所以,手上的兔灯突然被他拿走。
“朕说了,你是这宫里的人,当不当值,由朕说了算。”皇帝的声音低低,不紧不慢,随着气息在上方徘徊,“就算凌霄来了,朕也是一样回答。这话,你听明白了么?”
月夕望着他,目光定定。
皇帝不再多言,未几,将那灯看了看,重新放到她的手中。
“这灯,朕赏给你了。”他淡淡道,说罢,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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