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看他一眼,低头抿了一口茶。
“冯帮主似乎对我多有疑虑。不知这个问题过后,可还有别的疑问?不瞒帮主,我虽自诩是个有耐心的人,可事到如今,情势紧迫,我这耐心可也所剩无几了。”
冯天开道:“此问以后,再无疑问。”
“帮主要问什么?”
冯天开向从茶案边上拿来木盒,随后打开盒子,推到月夕跟前,问:“堂主可识得此物?”
月夕凑上前去,只见盒子里躺着一枚短箭。她摇摇头,道:“不认识。”
“此短箭乃精钢所铸,乃是官家的样式。”冯天开道,“帮主那日杀了我的人,这短箭就是在尸首上寻得。若帮主身边有官家的人,何不坦诚相告?”
月夕一怔,将那短箭拿起。她出身镖局,见过武器无数,却是头一回见做工如此精巧的短箭。
她知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江湖中人,最忌惮的就是跟官府牵扯。
“没有。”她坦然道,“我身边若有官家的人,要办成今日之事,必定要容易许多,何苦跟帮主纠缠呢?既然帮主问起,我也可直言相告,此人并非死于我手。”
冯天开有些诧异:“哦?”
月夕也不隐瞒,只将那日的情形据实以告、
“后来,我的人去寻过那处小树林,终无所获。”
冯天开沉吟,将那木盒合上,推到一旁,道:“既无所获,那便是无凭无据了?”
“确实无凭无据。”月夕道,“此事,信不信
自由帮主决断。不过如我方才所言,我若与官府有牵扯,又何必来找帮主帮忙?”
冯天开凝视她片刻,似乎在寻找她的错处。
月夕心头也有些打鼓。
这短箭的来头,她也觉得蹊跷。之所以能坦然相对,不过是知道自己确实清白。
片刻后,冯天开忽而起身。
“我有位客人到了,须得过去打个招呼。”他微笑,“去去就回,请晏堂主稍候。”
说罢,他离开了茶室。
月夕不明所以。
什么客人?她心中嘀咕,莫不是又耍什么花招,虚张声势?
她低头抿了一口茶,想起郑年昨夜跟她说的话:
——“京师里头的买卖人有些通性。你若看他们三番两次地遇事不决,大多因为他们没那个拍板的底气。尤其像盛安社这么大的漕帮,要能牢牢扼住通惠河,谈何容易?长久以来,京中都有传言,说他们背后有大人物,只不知是谁。”
细想之下,此事大约不假。
不过……月夕瞥了一眼案上那木盒子。
这支短箭,着实让她十分意外。
当时唐烽他们推测,兴许是意外路过的某位义士出手相助,未料却是官府的人。
冯天开倒是没让她等太久,只一盏茶的时间就回来了。
他拱手致歉:“让堂主久等了。”
说罢,他自顾地坐下,笑容比方才更为和气。只见他亲自拿起茶壶,给自己和月夕都斟上茶,而后,拿起茶杯:“我以茶代酒,预祝晏堂主的货船一帆风
顺,直抵京师。”
这话突如其来,倒是月夕颇为意外。
她本以为,冯天开就算愿意了,也该再讨价还价才是。
“哦?”她说,“冯帮主的意思,你我这买卖成了?”
“正是。”
“价钱是一成镖银?”
“多一分我都不要。”冯天开豪气道,“我说到做到。”
月夕总算松了一口气,也执杯笑道:“那便有劳盛安社上下照拂了。”
二人聊了些许细节,月夕便起身作辞。
冯天开亲自送她出去。
行至院子里,庭院深深,赏心悦目。
茶舍不止这一处院子,一道小径后面,能看到一处关着的月亮门。月夕听到后头传来些丝竹和女子嬉笑的声音。
“帮主这茶舍,颇是热闹。”月夕道。
冯天开微笑:“这茶舍的茶客是不少,不瞒晏堂主,里头院子里,有个诗社正在聚会。”
“是女子的诗社?”
“正是。”冯天开道,“都是些年岁相仿的官家小姐,每隔几日便回来此处聚会。一道闲聊作诗,好不风雅。”
月夕了然,道:“原来此处,还有官家小姐光顾。”
冯天开苦笑:“这些都是娇贵的客人,高门深闺里养大,规矩多得很。我这茶舍里的仆人,跟外头比是体面的,在官家的人眼里可是砍柴的都不如。莫说进去伺候,就是看上一眼也要被训斥没规矩,故而这附近连个仆人也没有,就是怕冲撞了这些娇客。”
月夕心想,能让冯天开这样的人都似
老鼠见了猫一般大吐苦水,想来那院子里的闺秀们果真来头不小。
正说话间,突然,,那月亮门打开了。一名打扮光鲜的妙龄少女在几名侍婢的簇拥之下走出来,嘴里抱怨:“季姐姐好慢,怎么每回晚到的都是她?非罚她不可。”
月夕怔了怔,照面之下,只觉得那女子十分眼熟。
冯天开吃一惊,忙侧过身,打算走另一条路回避:“晏堂主这边请。”
月夕也跟着走开,却听身后传来那少女的声音:“站住。”
说话间,只听环佩叮当轻响,少女已经走到了二人身前。
冯天开陪着笑,拱手道:“茶舍主人冯某,拜见翁小姐。”
那少女却不理他,只看着月夕。
“你是何人?”她说。
从冯天开方才说的话,月夕已经想起了这人是谁。
这是怀恩县主的女儿,姓翁,名娟。
怀恩县主与太后交好,这翁家的闺秀本也是定好要入宫的,月夕曾经在宫里见过她。
而她方才嘴里说的季姐姐……
月夕的心不由提起,为了快点离开,只作低眉恭顺状,答道:“我是这茶舍中的客人。”
冯天开也忙在一旁赔着笑解释:“翁小姐,这位确实是茶舍中的客人,她是从……”
话没说完,只听身后有一个声音传来:“翁妹妹,你不在里面等我,走出外面来做什么?”
这声音很是熟悉,月夕的呼吸滞了一下。
季窈带着几名侍婢从另一侧走过来,行至之间,香风
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