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他笑了笑,却更不放心,“那你此去,只有唐烽够么?要不要我再多找些人?”
“不必。”月夕道,“人多了反而露怯。再说,江湖上混的人都要讲规矩,你父亲又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们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他们若是非要打起来,伤的是他们的面子,谅他们不敢。”
郑昀思索片刻,终于颔首。
“如此,你们可要平安回来。”
月夕看着他,笑了笑:“知道了。”
这次与冯天开会面,是崔扬促成的。
车马到了迎昇楼前,只见崔扬已经在门前等候,身后跟着一干兄弟,看上去颇有些排场。
月夕下了马车,和崔扬见礼。
“崔把头,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她说。
崔扬微笑,拱了拱手:“晏堂主,这厢有礼。”
说罢,他看向月夕身后的郑年,道:“郑世伯别来无恙。”
郑年看了看他,神色虽和善,却颇有些勉强。
纵然崔扬是功臣,可郑年见了他,却仍想着过去的芥蒂,态度疏离,热络不起来。
“崔把头别来无恙。”他淡淡道。
月夕打量崔扬,只觉得此时的他,与那日在库房见着时已经截然不同。
那时库房里灰尘大,且天气闷热。他满头是汗,衣裳污糟,头发丝里还夹杂着几根草,活像一个不上台面的打杂闲人。
而今,他全身衣衫干净齐整,看上去神采奕奕,精明干练,教人刮目相看。
对于郑年的冷淡,崔扬并无
不悦。
“昨日我让人给世伯送了银子,不知世伯可收到了?”他问道。
“收到了。”郑年道,“那件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不必还来给我。只是你那小弟跑的甚快,人转眼没了影子,我没来得及把钱退回去。明日我让郑昀差人送过去。”
崔扬笑了笑,道:“世伯这是哪里话。当年我在狱中落难,是郑伯救我脱离牢狱之灾,我才有了今日。那银子就当是我那时借郑伯的,如今我日子好过了,理应还给郑伯。”
郑年听得这话,神色稍解。
他打量了崔扬一眼,问:“你如今在盛安社中身居何职?”
崔扬恭敬地说:“仍是把头。”
“洪大荣与你,谁的位子高些?。”
“洪把头年龄比我大,辈分自然比我高些。”崔扬道,“不过帮主近来念及他身体不如前,只让他处置些后方之事,那些个脏活累活,都交由我来打理。”
这话里的意思,已是明了。
如今洪大荣不能管事了,由崔扬取而代之。
郑年微微颔首:“如此,日后就劳你多多照拂正气堂了。”
“好说。”他说罢,看向月夕,“晏堂主,冯帮主已经在雅间里等候,还请堂主和世伯上楼一叙。”
月夕微笑:“崔把头请。”
仍是上次那个雅间,不过这次,月夕和郑年成了客人。
门前有几个穿着灰衣的人候着,衣装齐整,看着却面带杀气,并非好相与之辈。
见得崔扬带着人上来,他
们将门打开。
月夕望进去,只见上首坐着一人,面向有几分斯文,却一看就是个练武的,一双眼睛精光乍现。
此人,想来就是那冯天开无疑。
洪大荣也在,坐在一侧,见到月夕和郑年,面色不虞。
“帮主,郑老和晏堂主到了。”崔扬禀道。
郑年做了个礼,冯天开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位子,道:“二位请坐。”
月夕还是头一回见到冯天开。
她原以为执掌着如此强势的漕帮,其帮主必定牛高马大、身强体壮,至少看起来一人顶三人。可恰恰相反。冯天开较崔扬显得矮小,较洪大荣显得瘦弱,脸上笑盈盈的。
不过月夕知道不叫的狗咬人最凶的道理,并不敢小觑了他。
冯天开和郑年相互问候了两句,目光便看向月夕。
“没想到晏堂主年纪轻轻,胆子却不小。”冯天开开门见山道,”晏堂主把我的人抓了,大张旗鼓地进城,引来了不少议论,是想让冯某人下不来台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仍堆着笑,却让人感到几分冷意。
月夕毫无惧意,也笑了笑,道:“正气堂做事向来讲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之。此事始末,冯帮主应当也听说了。在这京城地界,冯帮主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上回我犯了冯帮主的规矩,赔些银子自是心甘情愿;可若有人为主无道,坏了江湖规矩和冯帮主的名声,我于情于理也该给
帮主提个醒不是?”
这话,让洪大荣的脸色变得难看,腾一下起身。
“放肆!”他指着月夕道,“你杀了我们的人,将尸首抛到帮主府前。盛安社的地界,岂容得你如此挑衅!”
月夕看他一眼,神色不惊。
“哦?”她说,“如此说来,洪把头承认那些贼人是洪把头的人了?”
洪大荣正要再说,被冯天开瞪一眼:“不得无礼。”
那声音不高不低,洪大荣却依然不敢造次,只得又坐了回去。
“昨日之事,都是误会。”冯天开淡淡道,“晏堂主也说了,客随主便。京城地界,规矩比别处大,凡事讲究个度,若过了头,恐怕会酿成大祸。”
月夕微笑:“我亦是此意。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我来与冯帮主相见,亦是为了两家和气,***襄盛举。”
“正是。”冯天开的脸上恢复笑意,道,“我听崔扬说,晏堂主这回要押运进京的,是一批宁波府来的海货?”
总算谈起了正事。
月夕道:“正是。冯帮主想必听闻,此前我们运进来的那批货颇为抢手。货主是个有眼光的,专挑南洋番国的宝物,用海船万里迢迢运至天朝。这是个长远生意,往后每个月都有一批,货量巨大。这些货入京,需得过通惠河,我这趟来,便是来探路的。若帮主这头通了,我便传信回扬州,令镖队启程。”
冯天开拿着杯子抿一口茶,不紧不慢道:“此事,冯某也
听说了。生意么,自然是要做的。只要价钱合适,一切好说。只是晏堂主的价钱,着实是让冯某难办。通惠河人人都想过,一向自有规矩。若晏堂主想坏了这规矩,冯某人恐怕没法点这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