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的脸拉下来:“如此说来,夫人连这点忙也不愿帮?”
“妾怎敢推拒?”张氏忙笑道,“公主说的是。公主本就是个洒脱性子,成日闷在宫里,确实委屈公主了。只是妾想着市井中鱼龙混杂,若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唐突了公主,闹将起来,莫说是妾,便是家公也担待不弃。”
月夕轻哼一声:“鱼龙混杂?管他什么鱼什么龙,到了我眼前,通通打死。”
这话,张氏知道她不是说说的。
海阳公主武德充沛,宫里宫外人人知晓,大内高手都未必打得过,何况是市井之中的鱼虾。她说这话,也不过是为了抬抬价码,不让公主看出自己迫不及待答应罢了。
再说,家中养了不少武艺高强的家奴,倒是派十几二十个在暗处跟着,小心伺候,保管这公主出不了岔子。
“公主所言极是。”她见火候到了,马上再度换上奉承的神色,笑眯眯道,“不知公主想何时出去?”
凌霄却叹口气,道:“我今日累得很,十分想找乐子,自是想早去早好。可你也看到了,这宫里日日都是事,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有个方便。”
张氏心思转了转,忽而有了主意。
“过两日,就是太后的寿宴,届时宫中必是忙碌,无人能顾及这边。”她说,“到时候,妾可把公主带出去玩两个时辰,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月夕面露喜色,却又冷下来。
“只有两个时辰?”她说,“京城那么大,两个时辰怎够?”
“公主明鉴。”张氏苦口婆心,“请公主细想,一日只有十二个时辰,那日是太后寿辰,宫中自然要有些仪礼的。妾身为命妇,自然要去应付应付,避免别人疑心。那些繁琐之事应对下来,怎么样也要接近中午了。公主要出宫去,就在那午后的两个时辰最是适宜。宫中上下,来宴饮的宾客酣醉,伺候的太监宫人也乏了,人人倦怠,最是松懈。公主先称病在慧园待在慧园,到了那个时候,妾正好能带公主偷偷溜出去。”
月夕听了,终于喜笑颜开。
“如此甚好!”月夕兴奋道,“我听闻,京中为了给太后寿辰应景,也要热闹一番。就按夫人说的,午后出去,可不许迟到。”
张夫人笑着应下:“妾定然不让公主失望。”说罢,她语气婉转,“那……妍儿的事?”
“我说了,我既然答应,自会办到。”月夕说着,笑容敛起些,注视着她,“至于沈劭……”
“妾断然不敢忘了公主嘱咐。”张氏道。
月夕颔首,重新露出和缓之色:“待府上闺秀登上后位,这宫中,你我就是一家。日后,还望李阁老凡事三思而后行,切莫为了无关紧的人伤了和气。”
张氏赶紧应下。与月夕商议罢两日后的细里,便赶紧出宫去。
才到府里,她就让主事拿着腰牌到六部把李阁老请回来。
李阁老知道他这儿媳是个妥帖人,必定有急事才来请,便先一步回府。
张氏已经在正堂等候多时,见李阁老归来,作了礼,便说起今日之事。
“依公公之见,公主莫非果真知晓了我等的的打算?”
李阁老蹙眉,摸着胡子,反问:“你以为呢?”
“妾起初是信了,公主那模样看起来十分笃定,像是手握了铁证。可是……”张氏回忆片刻,“而后又觉得公主有几分装腔作势,毕竟她说起想去城中游玩,那神情宛若三岁孩童。妾素问公主行事荒唐,因而有几分怀疑。公主是不是因为想着逼妾就范,故意使诈?”
李阁老淡淡地说:“你自己不是想明白了么?海阳公主行事荒唐,若事情发生在别人人身,我暂且还有几分保留,可若是海阳公主,就没什么好怀疑的,她使诈无疑。”
张氏叹口气,道:“可这公主如今是采选使,握着妍儿的前程。妾斗胆劝公公一句,还是把扬州那头的事情先缓一缓,等这边万事落定了,再继续行事不迟。”
李阁老看向张氏。
张氏浑身一凛,连忙低头站好。
“你真以为,靠这么个海阳公主,就能让妍儿当上皇后?”李阁老冷笑,“亏你还是命妇,怎这般无知。”
张氏一阵臊,愁眉苦脸:“妾自是知道靠她不行的,可妾也仔细打听了,那名册之中确实没有妍儿的名字。海阳公主若能帮一帮,也是好的。”
“那名册还不曾最后敲定,当下就算妍儿不在里面,又如何?”李阁老神清气定,“你记住,只要太后在,皇上就不会让季家的人当皇后。为君之道,不过是制衡罢了,打一派打一派,历代帝王不过如此。你想,这朝中,能和季家抗衡的,还有谁?”
张氏倏而明白过来,道:“如此说来,公公都安排好了?”
李阁老喝一口茶,淡笑不语。
张氏又道:“那妾答应带公主出宫的事……”
“虽是荒唐,可看紧些,倒也无碍。”李阁老不紧不慢道,“她毕竟是采选使,到底还有点用。能哄则哄,只要她不站在太后那边,便是好事。等采选敲定,妍儿入宫,我等还须理会她么?”
张氏赔笑,道:“公公所言自是在理,可妾寻思着,她毕竟是公主。冤家宜解不宜结,听说皇上如今对她疼爱得很,若她将来给妍儿使绊子,也是麻烦。”
“皇上的疼爱,也不过是面上罢了。不然,能让海阳公主当这采选使,夹在他和太后中间受气?”
张氏一时结舌。
“再说,你以为受皇上疼爱是好事?”李阁老冷笑,“圣恩向来是贵重之物,有人得了,有人便失了,海阳公主就不会有人下绊了?宫中的事么,向来讲个利字,若是处处退让,反倒让人以为我们好欺负,到头来,还是妍儿吃亏。放心,只要李家在,宫里就没人敢拿妍儿作法。”
张氏听罢这话,终是豁然开朗。
“那,沈劭……”
“沈劭是一定要除的,否则后患无穷。”李阁老道,“此事不必多议。海阳公主早已失势,无依无靠,若被她三言两语轻易拿捏了,我李家颜面何在?”
张氏颔首:“公公睿智。”
她退下之后,李阁老转而唤来师爷周兴,问起沈劭那头的进展。
周兴道:“正要向老爷回话。沈劭确实在扬州。只是不知为何,沈劭提前得了消息,如今搬离了原本的堂口,似乎到了城南的一处山庄里。那里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前阵子他们闹不和,还有个门派在那山庄前吃了大亏,折了百来人。小人已经着人纠集了许多江洋亡命之徒,找个合适的时机,就将那山庄连同沈劭一举端了。到时,这事看上去也不过是江湖人打打杀杀,半分扯不到老爷头上。”
李阁老颔首,却问:“沈劭提前得了消息?如何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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