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却不搭理他。
可沈劭却径直上手,将她拉住。
“放开我!”凌霄忙甩开,手却被沈劭挡下。
他的力气很大,凌霄竟是动弹不得。
“放肆!”凌霄不由怒目。
“公主好好说话,我便松开。”沈劭只平静道。
凌霄又试着挣了挣,仍旧挣脱不了,便冷声道:“我要去宫外寻我的玉兔坠子,你不必拦我,我去定了。”
沈劭凝视凌霄。
正当她以为他要说什么宫中落钥了之类的话来劝,却听他说:“公主回去,我替公主去寻。”
“不必。”
“要我将公主绑回去么?太子应该不会怪罪。”
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凌霄与他怒视片刻,少顷,哼一声,道:“我便在此处等你,你不回来我就不回去。”
沈劭什么也没说,转身而去。
凌霄虽然觉得这黑灯瞎火的时节,沈劭定然什么也找不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也不过是些不经脑子的气话。
可她还是在原地等着。
她不住踱着步,觉得心头很是起伏不定。
沈劭会不会被野兽叼走了,或者又生了什么病,闹出事来?太子哥哥十分器重他,若是责怪下来……
凌霄不由背上一凉。太子平日待她好是好,可生起气来也是真的可怕。
正当她已经想到了沈劭死于非命,她该如何向太子哥哥解释的时候,沈劭却回来了。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他手里攥着个黑漆漆的物件,问:“是这个?”
“找着了?”凌霄赶紧上前去看,借着灯笼,只见他手里的果然是自己的玉兔,那粉色的穗子早就不见了,只有那玉兔脏兮兮的,沾满了黑泥。
但无碍,只要玉兔在就好,她不由喜笑颜开:“你在何处找到的?”
“就在郊外不远。”
她抬头正想道谢,可看见沈劭的脸,又突然说不出口,只别别扭扭地说:“可麻烦你了。”
“无碍。”沈劭道,“这么晚的天,公主切记不要冲动行事。这里是围场,难免有野兽。”
“可是……”
凌霄想说,可是你也去了不是?可话才到嘴边,又觉得此事没什么好争辩,于是又咽了下去,只长长地“哦”了一声。
“如此,沈某告辞了。”
说罢,他向凌霄一礼,转身而去。
凌霄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踟蹰。破天荒地,她第一次感到这人也没那么讨厌。
几日后,天气晴好,皇帝亲自主持田猎大赛,阵仗颇大。
这可是在皇帝跟前表现的良机,皇亲贵胄们簇拥着,浩浩荡荡到了围场里。
皇帝年事已高,并不亲自下场;太子陪伴在一旁,也不亲自去,便托沈劭代为参加。
凌霄知道太子此举是为了抬举沈劭。果不其然,凌霄坐在看台上,一眼就瞧见了在前排的沈劭。
他仍是那清冷的神色,只是身着一身黑色窄袖骑装,挺身坐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显得十分精神。
她听近旁的命妇议论:“哟,你瞧中间那位俊秀的哥儿是谁?似乎没见过啊。”
“我也一眼瞧见了,听说是常阳侯的小公子,扬州来的那位。”
“原来是他?”那命妇兴奋道,“我说气度不一般。你瞧那些个叽叽呱呱的公子哥儿绕在他周围,给他一衬,就跟他的鹰犬似的。”
“可不是。”
二人低低笑着,凌霄听着,心想这人不过是不喜欢说话罢了,跟气度何干?
可心里这么想着,她却又不由地往沈劭那边看几眼。
围猎开始。
皇帝亲自开弓,射下第一箭。而后,鼓声震天,贵胄子弟们鲜衣怒马,追逐着野兽而去。
看远处树林鸟群四散,凌霄便知那里热闹非凡,不由得竖起耳朵听执事太监的回报。
接二连三地听见二皇子打了一只鹿,三皇子猎了一只猪……却未听见沈劭的消息。凌霄有些着急,偷偷溜到男宾席找着了太子:“哥哥,沈劭行不行啊?都叫二皇兄、三皇兄他们抢光了。他是代哥哥去的,事关哥哥的名声啊。”
太子看了她一眼,笑道:“阿劭狩猎的方法与众不同,你且在耐心等等。”
凌霄不信。
这话说的,耐心这东西可是她能有的,堪称她此生宿敌。
于是她回座位上等了等,仍听不到沈劭的消息,便偷偷离席,寻了马,入了围场。
到夕阳西下,看台上再次想起鼓声,催促众人归来,凌霄早在马厩里等着沈劭。
沈劭打马归来,她一眼就看见,却意外地发现张定安从一旁叫住了沈劭,还给他塞了一个什么东西。
凌霄随即上前,将沈劭拉走,还对张定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张定安讪讪,转身跑了。
“你初来乍到,莫以为个个是好人。”她对沈劭道,“张定安是我二皇兄的人,鬼心思多了去了,他给了你什么?”
“没什么,不过丢了个东西,他捡到了还给我,我送他一只鹿当谢礼。”
凌霄随即瞪起眼睛。
“你莫不是傻瓜?”她说,“鹿能送么?这可是战利品,稍后要点数的。话说,你今日收成如何?”
“还行,公主在看台上没听见?”
“没,我怕你不够,去围场去替你打了两只。”她说罢,从马背上撸下一个布袋,从里头一提,只见两只兔子被拎着耳朵,四只红彤彤的眼睛正和沈劭对视,全身瑟瑟发抖,竟然还是活的。
凌霄认真地说:“今年是兔年,父皇说,两只兔子可抵一只鹿……”
她顿了顿,只见沈劭正捂嘴低笑。
她还是头一回看见沈劭这么笑,竟有些好看。
“你笑什么……”她也看向那两只兔子,瞧见它们的可怜样,也不由得讪讪,道:“我去的晚,什么野兽都被你们赶到后头去了。我找来找去就只有兔子。可我多喜欢兔子啊,不忍心把它们射杀,就费了点心思活捉了两只。我能跟你打个商量么?这两只让你拿去充数,等过了数,你便帮我把他俩放了。”
沈劭看着她,颔首,露出浅浅笑意。
那张脸清俊而温和,仿佛明月落下的光。
那一次围猎,有沈劭帮着,太子名下猎物竟超出了二皇子许多。在场之人自是无不称赞,连皇帝也将沈劭召到跟前,给他赐了酒。
凌霄在一边看着,惊诧之余,也觉得高兴十分,仿佛那受赏的是自己……
一场梦,旧事如同窗外的夜风,了去无痕。
第二日,凌霄醒来的时候,怔忡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这里不是五年前的京郊围场,而是五年后的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