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的封闭训练分为三轮,第一阶段对比之后的磨练算是适应期,考验单人作战素质和基础的应变危机能力,所以一般没有组队一说。不过关系好的军校生们,在私下约定合作、平分狩猎积分倒也合规。
第二阶段一般是淘汰制混战,根据每年的难度不一,军校生通常会被允许组成2-3人的小队,但单人通过第二轮则会有更高的积分。
今年最高允许两个人组队,洛伦认为是因为地形的原因。雪山内部四通八达,蜿蜒曲折,虽然依旧设置了混战的场地,不过此次教官们的本意应该是想考察些许新生们的策略与战术,三个人的上限对于这种目的的考核而言没有意义。
而第三阶段,是军校里只针对于新生们开放的传统项目,年年封闭训练都如此,洛伦猜想,今年大概也不会例外——在接下来的五天,考核的关键词便是“团队”与“极限”。
这群年轻的alpha们最多可以组成十人的队伍,而他们所要面对的——是漫山遍野,无穷无尽,由星际主脑拟态出来,无差别对这群新生们进行疯狂围击的兽潮。
……
——“第三阶段组队,同意么?
西蒙暗沉阴翳的金眸直视着面前的女性alpha,沉寂片刻,他才从诡异的面罩下方哼出一声微讽的轻笑,灰白的睫羽随之低落下来。
“所以……”嘶哑的声线掺着气音,西蒙意味不明地笑道,“维恩是队长?”
“是,还需要我做其他说明么?”
夏风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一天多的休养对于这位负伤状态中的alpha而言已经足够,她的眼神中毫无昨天的倦怠与疲惫,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清醒而凌厉,此时,她已经能够语气沉静,平平淡淡地进行着威胁同级的恶行了。
集训第三轮的规则从军校设立这个传统后就不曾改变,在兽潮战中一切为小队队长为主,只要队长不因伤重而被强制传送淘汰,那么最终哪怕只剩下队长一人,其他队员在第三轮结束时也会被录入个人表现的成绩。
对于这群初入军校的alpha们来说,第三轮中的分数甚至能成为奠定他们光明前途的部分基石,西蒙当然知道其中的重要性,不如说,这是他一直等待着的一个机会——
……如果,这次封闭训练同前几年一样,没有出现过任何异常,西蒙也许会对这样的“威胁”求之不得。
碍眼的beta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任何一位alpha都没有因为她而异常丛生,说不定西蒙现在已经舍弃脸面与尊严,还正在想方设法地融入以维恩为首位战力的队伍里。
但是……
苍白修长的五指蓦然紧握成拳,明显的骨节像是要刺破皮肤,灰白发色少年连讽刺的笑意都无法维持,表情变得有些阴郁。
如果真的换做是一般的集训,身为失败者的他根本轮不到这么好的事情。西蒙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称之为威胁绝不过分,一但队长被淘汰,小队中所有alpha的第三轮成绩也会化为泡影。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在兽潮中更拼命地保下维恩,而克莱门特家的少爷难得脱离独狼的行列组织起人手,为的只是更周全、更有心力保护他可笑孱弱的宠物而已。
“用不用我提醒一下你。”西蒙阴沉的金瞳刺向夏风,嘶哑低沉的嗓音满含恶意,“现在你和我没什么差别,在维恩眼里都是工具,他的目的,是那边的——”
“你在说什么?”夏风蹙眉打断了他,“上司的目的是什么,跟我们这些下属没有关系。我只是负责遵守和执行他的命令而已。”
“说到底,我也没有真的在征求你们的意见。”
少女alpha纤细苍白的指尖划过刀柄,夏风面不改色地迎着对面两位同级的视线,幽静黑沉的双眼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她轻声补充,“想出局的话,也不是不行,我现在可以就满足你们。”
“不过维恩能力在这里,还是不要浪费机会比较好,毕竟被家族那样对待,你真的还有浪费机会的选项么。”
夏风对揭人伤疤这事一点也不避讳,她目光笔直,依旧毫无波动地落在西蒙身上。
“……闭嘴!!”
西蒙从喉咙间喑哑急促地低喘了一声,瘦弱的肩背微微颤动,看起来如同被惹怒的某种兽类。
夏风淡淡移开视线,没去管他,西蒙会同意在她看来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转而开始认真地思考起如何劝说尤莱,银头发的alpha一脸抑郁地被捆在那里,目光略微放空,看起来对他们的谈话一知半解,夏风刚想面无表情地重新复述一遍,却突然看到洛伦用手势传递过来的暗号。
……在夏风思考的时间,西蒙扯了扯嘴角,沉郁的目光蛇行般爬上少女白皙的面孔,少年苍白端正的眉眼重新浮上略显阴沉的笑意。
“我同意。”西蒙语气怪异地开口,“只是第三轮中间会发生什么,我可没能力去保证。”
夏风:“…随你。”
反正她对西蒙也不抱什么期待。
女性alpha话音刚落,斯图尔加的小狗似乎在这时结束了自己脑内的思想风暴,他失落地低下眼睛,蔫蔫开口道:“你们把我淘汰了吧,除了上次的意外,我不可能再去加入别人的队伍。”
除此之外,他闭紧嘴巴,没再多说一句。
夏风沉默地看了一眼洛伦,发梢浸染着薄绿的少年安静地推了推自己卡在深邃眼眶里的单片眼镜,看起来并不意外。
……
画画结束,岩壁上的小人画大集合中终于有了晓和自己,时雨捧着脸,满意地打量了两遍。
她现在状态很好,大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如果不是脚腕还在疼,她甚至都想在画完画后绕着岩洞跑上几圈……
突然,她好像听到夏风那里又传来了什么动静。
时雨转头去看,恰好看见洛伦和尤莱的背影,她有点迷茫,刚刚他们在远一点的地方商量着什么事情时雨是知道的,但这幅架势又是发生了什么呀?
时雨想问一下夏风,嘴巴刚刚张开,夏风空灵轻柔的声音便飘过来:“饿了么?要吃点什么?”
少女alpha重新靠回在岩壁上,军刀收入皮革,干净紧身的黑色内搭称得她的腰线清瘦而利落,夏风清清冷冷地瞥向她,被打断要说的话的时雨想了想,回想起洛伦带回来的那些罐头的味道,她苦着脸摇摇头。
“不饿,不吃了……”
时雨揉揉肚子,小声回答道。
洛伦很快回到岩洞,只不过银头发没跟着他一起回来,时雨虽然疑惑,但发现人家不在也没有多问——毕竟不是太熟,他也和夏风不是一队的嘛!
时雨完全忘了西蒙还留在这里,而且是和“银头发”一起发现她的这件事。
维恩直到下午也没出现,幸好时雨感觉自己和夏风洛伦已经熟悉起来了,所以并不是很不安。但是很奇怪,明明关系还没熟到那种程度,她却总想激动地跟夏风和洛伦说说话,时雨觉得今天自己莫名其妙的很兴奋,这明明是很唐突的呀?
……唉,虽然西蒙还是那样,时雨很聪明地直接忽视掉他了。
第三天的晚上,维恩没有回到岩洞。
夜晚睡觉前,时雨抱着膝盖,还是不放心地问了问洛伦维恩在哪里。
她几天都没好好打理过自己了,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样子像只在黑暗里蜷缩的流浪猫,白天异常的精力终于消耗完毕后,少女的眼睛此时变得懵懂又清澈,脸色好像也疲倦潮红了一些。
听见beta小心翼翼的声音,来到她身边,放置必要水源和食物的洛伦停住脚步,侧身看了看她的神情。
镜片处荧绿的光芒微微闪动,外貌冷漠而理性的少年微顿片刻,才开口道:“他后半夜才能回来,我建议你先去睡觉。”
“哦……好吧。”
时雨摸摸后颈,叹气了一下,没什么精神地答应了下来。
之前只有维恩的带着自己的时候,白天他也会很忙,只有晚上和昨天才稍微陪了陪自己……可时雨知道自己没什么可抱怨的,作为朋友,维恩已经照顾她很多很多了。
时雨睡得不太安稳,半梦半醒的后半夜,她还是没闻到熟悉又有点呛鼻、但是却很让人感到安心的辣椒味……
来到这里的第四天,已经到了平时她起床的时间,时雨却仍然半眯着眼睛,一脸困倦的蹲在原来的地方打瞌睡。
她昨天晚上有些失眠,直接导致了她现在视线模糊,胸闷气短,脑子都好像晕晕乎乎地快变成浆糊了。
夏风和洛伦……还有西蒙,好像其中有两个人一大早就出去了,时雨朦朦胧胧知道剩下一个人在身边陪她,对方身上的传来的味道温暖又好闻,还说了句什么的,但时雨听不太清。
时雨觉得自己又开始发烧了,脸颊变得滚烫,嘴唇也开始发干……状态有点像之前在平原上、遇到西蒙时那个症状——那个人看起来也是这么想的,在时雨实在回应不了对方一句接一句的问话后,下巴便突然被她冰冰凉凉的手指捏起,强硬地灌了点水到时雨喉咙里,时雨“呜呜”呛住,她小声咳嗽起来,眼眶里都冒出来了水盈盈的泪花。
“……难受。”
时雨难过地抹眼泪,抽抽搭搭地控诉对方粗鲁的行为,娇弱又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起来的声音像是在撒娇。
“……”对方沉默下来。
时雨没有精力去关注多余的事情了,少女眼神涣散,毛绒绒的头一点一点的,大脑晕到又想睡觉。
在她身前半蹲着的夏风沉默一段时间,黑沉的双眸幽静的打量了一遍时雨变得潮红茫然的面孔,然后似乎发现了什么,她皱了一下眉,纤细冰凉的指尖轻飘飘替她抹去了下巴上的水珠。
时雨快睡着了,不过她还是努力的、从不听使唤的唇齿间模糊挤出一句:“谢谢……”
睡到晚上,时雨才逐渐恢复过来了一点精神。
维恩还是没有回来……她乖巧地低着头,半睁迷糊的双眼,在夏风和洛伦的看护下有点呆呆地喝罐头。
时雨其实还想睡觉,但是夏风和洛伦却不让了,说她今天必须要进食一点东西才行,时雨没有看见过洛伦这么严厉的样子,被他说的时候,时雨还吓了一跳。
beta捧着罐头,如同小动物般缓慢地吃着食物,洛伦扶了一下反光的单片镜框,而夏风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一般,表情淡然地揉着肩站起,纤长的手指从绑在大腿上的皮革处翻出纸包。
“我没用。”她抿起唇,简短地解释道。
“再观察一下更保险。”洛伦下颌微点,表情未置可否,“但我们没有时间了。”
明天黄昏就是第三阶段传送的时间,虽然那位少爷似乎在为beta准备着什么,但她本人这里却陷入了无法辨明具体情况的异常状态。
荧绿的数据跳动在少年具有几分机械感的黑眸里,洛伦习惯地推了推眼镜,某些违背常理的可能论据被全数压入数据库的最低端。
……
“再见咯~”
雪山隧道某处,笑眯眯地把跟踪自己的某些“老鼠”送走,晓伸出指尖,虚空点了点,如丝般幽蓝磅礴的精神力一点点收拢回他的身边。
眼眸里如同裂开般的纹路逐渐消散,略长凌乱的黑色散发失去精神力的作用不再微微漂浮,秀气而清雅地散落回肩膀上,东国少年没去看地上晕倒的几人,先揉着脖子叹了一口气,深觉这几天单人作战的疲累。
好心帮几人移动了一下位置以免被过路的同级踩到,晓随后站起身拍了拍衣角,双手插兜,慢悠悠地向前走了两步,然而,突然像感知到什么一样,少年细长的眼眸微微凝固,军靴的步行声也随之停落。
太阳穴附近的神经隐隐抽疼,晓皱起眉,手指犹疑地按住了眉心。
精神力在警告他……而他在军训期间,只在时雨一人身上留下过精神力。
她身上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