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的!」
「秀娘!你能不能别那么固执?现在对于这孩子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到宗族。这样一来可以时刻有人看管,你也轻松不少不是吗?」
「固执?我看固执的人是你吧,舅舅!你跟族里的那群老家伙一样!这么多年来就知道把子孙后代圈养在那一亩三分地!」
「你怎么……你也看到了,这回的祸闯得有多大?啊?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要死多少人?这就是你坚持的后果!」
争吵一刻也未停过,我耳朵里全是“嗡嗡”声。老实说我对于他们的谈话内容没什么兴趣,我只希望他们能早一点结束。
啊……口好渴啊……
我看到桌上的铜壶,想做起来去拿。无奈身子太虚,手碰到壶把时感觉到一阵眩晕。
哐啷!
铜壶掉在地上,传出的声响惊动了门外两人。
门很快被打开,当时我想,这下子一定完了,奶奶肯定又要骂我了。
可谁知奶奶非但没说一句重话,还抱着我一个劲地哭。
我惊呆了,原来奶奶也是会流泪的吗?
事实证明那一天我可能是产生了幻觉,因为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奶奶哭过。
跟奶奶一同进来的那个男人,他的身材非常魁梧,样貌也很年轻。
奶奶说这是她的舅舅,让我叫他“太舅公”。
我年龄小,不太明白。但既然奶奶让叫,那就叫吧,说不定这人的名字就叫“太舅公”呢?
太舅公摸了摸我的头,嘘寒问暖一阵,随后又捏着我的手腕说是把脉。
在做了许多我不明白的事之后,太舅公对奶奶说,她不想把我交给宗族也可以,但为了防止之前的事再发生,我一定要吃他带来的药。
奶奶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她的原话是:「就算让我孙子笨得像头猪,也比变成真的猪,让人养在笼子里要强。」
太舅公很丧气,他把药丸留下之后就走了。
我问奶奶我生了什么病,为什么要吃药?
奶奶说这是对我身体有好处的补药,吃了以后就不用怕再像上次那样晕倒。
我吃了,感觉人晕乎乎、麻酥酥的,就像晚上没睡好一样,总是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奶奶说这种感觉很正常,它是疾病好转的征兆。于是从那以后我便再没离开过那种药丸,头脑也没再清醒过。
太舅公每隔几个月就会来一次,每次来除了送药丸之外,还会教我一些有助于平心静气的心法。
就这样,我在山里一天天长大。平时除了练习太舅公交给我的心法之外,就是帮着奶奶干家务活。
日子过得平淡乏味,没再去过人多的地方,也忘了生气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二十岁那年,我以为也这一生就这么过了。
可是有一天,太舅公向我和奶奶提出一个很特殊的建议。
他说由于年龄的增长,我体内的某种力量很快会难以控制。为了防止我的人格被力量吞噬,我应该去修仙门派进行修炼,以求得仙力护体。
听了这些话,老实说我自己是觉得很荒谬的。
首先我从来没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再者即便不去修仙门派,我留在奶奶身边一样可以修炼。
可太舅公却十分严厉地反驳了我的观点,他说身体的微妙变化有时自己是感觉不出来的,可能到了真正有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至于修仙为什么一定要去修仙门派,原因是靠着他教我的那点心法只能学一些皮毛而已,要想学到真正的修炼之法,那还得拜师。
听完太舅公的话,我看了看奶奶,从她的神情能够判断,她心里是不希望我离开的。
但为了我的将来着想,她还是毅然决定让我出家。于是在老人们的嘱咐之下,我最终走出家门,踏上漫长的修仙之旅。
修炼的门派是太
舅公提前说好的,那是一个叫做“觐阳派”的门派,坐落于芜林地区的傲峰山。
太舅公告诉我说,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也不希望我去那种门派修炼。他让我先忍耐几年,等将来他所在的霞山派收徒了,再让我去那边报名。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我自己倒是觉得无所谓。
修仙这回是到哪里不是修?
在自己家里一样修,现在只不过换个地方罢了。
太舅公带我来到傲峰山,与守门的弟子打了声招呼,进到门派内部见掌门。
太舅公与掌门稍作寒暄,随后便安排我给一位名叫“清心道长”的人敬茶。
敬完茶之后这拜师仪式就算完成了,从这一刻开始,我便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修士。
我以为修仙会给我一种不一样的生活,没想到其实跟以前的日子也差不多。
每天除了打坐炼气之外,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种田、磨药。
师父偶尔会组织我们下山去城里打零工,他说这是修炼的一部分,我想也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拿到过工钱。
作为炼气期的弟子,我每天都只能吃一些粗茶淡饭。老实说这饭菜的味道比牛粪还难吃,好在我修炼有基础,没几个月就筑基成功,辟谷之后就不用受这折磨了。
除了一日两餐之外,门派为弟子提供的福利只有每月定期发放的丹药。
要说这丹药学问可大,因为你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说是说能够增加修为,但实际上从表面的霉斑可以看出,它的“功效”绝不是一句话就能概括的。
吃这玩意儿无异于开盘豪赌啊……我有好几次吃完都拉肚子。
听那些有资历的师兄们说,我这种情况属于小场面。
他们说就这种药丸,吃完之后食物中毒上吐下泻的比比皆是,损伤心脉终生残疾的也不在少数,更有甚者七窍流血当场暴毙。
这一说把我给吓坏了!
从那以后我便直接把拿到的药丸丢掉,可没想到师兄们居然把它捡了回去。
原来我上了他们的当……
其实要说这个觐阳派啊……它还是有一些特色的。
其中之一就是弟子流动性比较大,今天还是师兄弟,明天就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叛逃。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因为加入门派的弟子有很多都是不法之徒,等风头过了也就走了。
我在这里依然逃不过被人欺负的命运,主要是因为脾气好,平日里不管他们怎么对我,我也不发火。
像我这样的人,在门派里无异于羊入狼群,不被欺负才怪呢。
总之生活对我来说就是个忍耐的过程,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天也注定只有十二个时辰,忍一忍就过去了。
那么人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怎么也应该安定下来了吧?
然而命运就好像故意要耍我一样,已经存在了上千年的门派,竟然在我入门一年之后就被灭门了!
当掌门与魔尊全力对抗之时,我看到天空中缓缓降下的瓦砾,它们因强大的压力而粉碎,看上去就好像雪片一样。
我讨厌这种感觉,很想冲上前阻止这一切,可接下来的一阵风压却把我吹飞出去。
我的后脑勺撞倒石壁,这造成了短暂昏厥。
当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很多师兄弟围绕着一个人,他们说是那个人打跑了魔尊,因此便拥护他做新的掌门。
听到这个时候我整个人是蒙的,为什么……怎么就让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当掌门?
这帮人……他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出所料,那个所谓的“新掌门”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号召师兄弟们挖宝。说是要把残存的资源找出来,作为重建门派的基础。
说的好听,到最后还不是想把东西据为己有?
我一开始不打算留下来,想就这么走了算了。可又一想掌门和师父都对我不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门派毁在那个来路不
明的家伙手上。
反正他也只是个炼气期的修士,要是做出什么坏事,我可以亲手除掉他。
于是我便暗中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只要能在他做坏事时抓个现行,到时候出手除掉他,师兄弟们也不能说什么。
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意外的有些品德。他把找到的所有法宝、丹药全部平分,自己则除了掌门的信物之外一分都没有多拿。
不仅做事大公无私,做人还很讲义气。明知道刚刚坐上掌门的位子局势不稳,他还毅然决定要亲自把那个前来送礼的小兄弟送回家。
这两件事令我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须知人活于世最可贵的就是义气。
那一刻我心中在想,跟着这样的人,认他当掌门也未必是件坏事。
于是我决定留下来,在掌门回来之前跟师兄弟们好好守住门派。
可问题是我这么想,其他人却都怀有异心。
掌门刚走没两天,那几个先前还口口声声要效忠他的家伙,瞬间就变了另一副嘴脸。
他们大声谩骂着掌门,说本来想把他当做挡箭牌,指望万一出了事可以有人替死,谁知道那家伙这么快就跑了。
对于那帮家伙的想法我是很不认同,人与人之间不是应该真诚相待吗?他们怎么满脑子都是利用和背叛呢?
那几个家伙商量过后就决定离开,我是拦也拦不住,只能随他们去了。
天气越来越冷,掌门迟迟未归。
我独自埋葬死去的师父、师兄弟,然后在废墟中等待掌门回来。
事实上我也不是没怀疑过,我也想过掌门可能不会再回来,这样等下去没有意义。
可转念一想那又怎么样呢?大不了回到奶奶身边,反正也没啥损失,等就等吧。
在等待的这段日子当中,我每天除了修炼就是睡觉。偶尔也会有一些奇怪的人上门,就好像那一次……
那一天天气很冷,空中飘着密密麻麻的雪花。
就在我最讨厌雪天中,有四个打扮怪异的家伙来到门派。
他们声称是来找掌门,我告诉他们掌门不在,并且询问他们来意。
没想到那几个家伙居然毫不避讳地说要来杀掌门,并且大言不惭地开始嘲讽已故的老掌门他们。
这帮家伙说话实在太难听,我是越听越来气。老掌门和师父对我那么好,我绝不允许有人诋毁他们!
雪越下越大,雪中狂笑的怪人们越看越可恶!
我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随后便理所当然般地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朦胧中我听到一位姑娘在叫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周围还多了几具四分五裂的尸体。
姑娘问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死人在这儿。
我告诉姑娘可能是我干的,但具体细节我想不起来了。
姑娘先是迟疑了一阵,然后告诉我说她也是来找掌门的。
我询问过后,确认这位姑娘并非坏人,所以就告诉她掌门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姑娘听后长叹一声,随后便表示要跟我一起等。
我当然很开心啊!
毕竟一个人等太无聊了,有人陪着也是好事。
经过一番交流,我知道姑娘的名字叫做凌霜。人长得很漂亮,就是不怎么好相处。
一起等待掌门的日子里,我们两个很少说话,有交流也是听她发牢骚。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讨厌那个素未谋面的掌门。
终于在等了三个月之后,掌门他真的回来了!
我很高兴,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回来!
那一天可以说是我人生中一个新的开始,从那以后我便跟随掌门和凌霜,带着觐阳派地下挖出的山鬼,离开芜林来到罅中,在一个名叫雀鸿峰的地方生根发芽。
在那里,我们要一同打造自己的家园,建立起属于我们的门派!
我们的卧龙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