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外头风波四起，内部也并不平静，特别是洗衣院内，简直闹成了一团。
“小姐……陈嬷嬷她——”秀枝眼睛早早地哭肿了，和鱼眼睛泡像了个十成十。
玉明蕙面露焦急，手上一刻不停地浆洗着衣服，快，她必须要快！否则，否则……连陈嬷嬷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玉明蕙的眼睛忽然模糊了，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坠。
看着小姐焦急的样子，秀枝作势要上前帮忙。
“小姐，我帮你——”秀枝挽起袖子，露出一双满是冻疮的手，就要拎起衣服。
金枝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手上揣着汤婆子，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旁边的粗使婆子就拿了一支竹条，一把挥过来，没有打中秀枝的手，竟“唰”得一声打在了玉明蕙身上。
看着玉明蕙站在那一动不动，森冷的眼神望着她，金叶心虚地扯了扯嘴角，“玉小姐，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站起来了……你这丫头好没规矩！这小姐夫人的衣服，那只有你亲自洗，才能彰显一片感激之心啊！”
玉明蕙垂下来头，厚刘海一下子就将眼睛遮住了。抿了抿唇，做出懦弱的神色，动作也拘谨不已，好像在暗示金叶，她不过是个懦弱的，家财尽散的表小姐，无依无靠的。
金枝果然气焰嚣张了起来，声音也大了，“表小姐还是要认清自己，给夫人和小姐洗衣，那是在全小姐您的一片感激之心，这是您自己揽来的活儿，可不要装的一副别人欺负了你的样子——
刘嬷嬷，小姐那儿离不开我服侍，我就先走了，你就留在这。你可要看住她，今天要是洗不完，那就别走了。左右陈嬷嬷不过一个贱婢，死也就死了，怎么能耽搁您给夫人小姐尽心！”
金叶嘴里说着的话有如一把把刀子，旁边洗衣的下人看着那可怜的表小姐摇摇欲坠的身影，都面露不忍。
金叶想到刚刚被这小贱蹄子用一个眼神吓住了，心中有些郁气——她当大丫鬟这么多年，又是小姐身边的红人儿，没有人在敢在她面前甩脸子。
于是慢慢走到玉明蕙身前，手往前一推，就让那摇摇欲坠的表小姐栽倒在洗衣桶里，“表小姐不要忘了，还有那朵牡丹要去照顾。这天寒地冻的，这牡丹可比人娇贵，若是那朵牡丹出了什么差错……”
金叶看着玉明蕙狼狈的样子，心中畅快冷冷一笑，“秀枝！你个小贱蹄子，就要仔细仔细自己的皮！”
秀枝站在原地，垂下来头。
刘嬷嬷见金叶端起了一盆冷水，竟要往坐在洗衣盆中瑟瑟发抖的表小姐身上浇，连忙开口：
“姑娘今日已是教了她规矩，但这表小姐衣服还未浆洗完。若是姑娘这盆水浇下去，我今日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呀！这明日……”
金叶把水盆往地上一砸，哼了一声，“刘嬷嬷，我这是给你做脸儿，要不……”，说完上下打量了主仆二人一番，扭着腰走了。
好不容易将衣服洗完，已然是酉时了，天气发冷了，雪也鹅毛般的降下来。玉明蕙裹着秀枝送来的破袄子，颤颤地往粗使婆子住的地方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还没等他们走到，两个个小厮就托着一捆草席走出来了。
秀枝拦住了他们，“陈嬷嬷……”一个小厮不忍心得别开了脸，点了点头。
本来就是玉家的嬷嬷，竟被王家二小姐使唤去在寒冬腊月的池水里找玉佩，生生发烧死了。
玉明蕙在袖中掏出几个碎银，两个小厮各塞了些。美目泪光盈盈，直把两个小厮看得不好意思了，“跟了我，是她命苦！还请两位通融，把她挖个坑葬了吧……我，我知道这钱也不够买一副棺材的……还请两位大哥帮忙……”
说着呜咽出声，伤心欲绝，说不出一句话完整来。
秀枝一把将呜咽着的小姐搂入怀中，得到两小厮的同意之后，好生哄着进了院子，把房间门仔细锁上。转头一瞧，玉明蕙正趴在床上，肩膀颤抖着，任哪个看过去，都是伤心欲绝的样子。
秀枝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等小姐的情绪平复下来，才缓缓开口说道：“小姐，可以了，别笑了。”
玉明蕙裹着棉被转过头盯着她瞧，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怎么？我笑的很明显吗？”
秀枝叹了口气，把被子给她围好，“没有没有，像极了伤心欲绝的样子。”
“唉，”秀枝叹了口气，“小姐你和我讲的时候，我真的不敢信，现在才慢慢明白，他们的真面目，藏着呢。”
玉明蕙拿出那张擦了生姜的帕子，放在眼边，眼泪一下子被生姜给熏出来了。好半天才止住眼泪，眼睛确实彻底哭肿了。
“秀枝，你一定要信我，即使我心狠手辣，心机深沉，你也一定要信我。”秀枝看着玉明蕙假装坚强，眉梢眼角却藏不住脆弱的样子，心疼极了。
“自然，无论小姐如何，在我心中，永远是我的好妹妹。我不信小姐，还去信那王府的吗？”
“我伤心欲绝，那王二怕是要开怀了，今晚她还有的是折腾——那个人，可是来了？”玉明蕙冷笑一声。
“应是到了，估计明日才会到王府赴宴。”秀枝把打听的消息告诉小姐。
“外面的消息总有所不准，他今日心中必定起了疑虑。咱们今个儿晚上就准备起来吧。”玉明蕙沉思了许久，说出了口。
秀枝有些气恼，揪了揪玉明蕙婴儿肥未消的脸，“你这身上的肉，全长脸上去了——早早开始是可以，你受罪自己倒不心疼，平白惹我心疼了！”
玉明蕙笑了，狐狸眼眯了起来，用手捧了捧身前的两团，“这肉可不止长在脸上。再说了，我们平常受的罪还少吗？好姐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该下手的时候，就绝不能犹豫……”
“今天可是个好时机，王氏的脏事儿已经满城风雨，天时我们占了。
陈嬷嬷安插在咱们边上这么多年，一点儿用都没用上，竟就这么是去了……我那好姨夫，今日怕是要大怒——王二必定要前来找我麻烦，这地利马上也了……
秀枝，天地都在助我们啊！就差那个人了，他今晚要是来了，那真的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不赢也不行了！”
秀枝还是有所犹豫，倒不是怕自己吃苦，是怕小姐的身子骨受不住。主仆二人身在王府，平日里度日已十分艰难，若是激怒王府，还要寄居此地，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好姐姐，你要知道，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那王家老畜生哄骗我这么多年，小印还没套出来，他早急了。
何况姐姐，你我都知道，蠢人是不可能保有消息，滴水不漏的。他早就怀疑咱们了。”玉明蕙认真地盯着秀枝的眼睛，“此番就是最好的时机！姐姐，我们都忍忍，快好了……快好了……”
秀枝点了点头。想着小姐说的对策，心中不忍。兵行险招，就怕行成了，人也毁了，但是也无法。
“小姐要千万算好了，这行错一步，算错一分！就是万劫不复！”
玉明蕙点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开口道：“咱们快准备准备吧，这王二怕是沉不住气，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