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了却了半桩心事的王秋明,颠了颠儿背上的古朴木匣,不禁有些笑逐颜开,连带着在街上跨步都轻快了几分,惹得一些妇人姑娘悄悄多看了几眼,暗道好一位俊俏的小郎君。
王秋明自从修道起,大半日子便是都在屋内打坐练拳,免去了风吹日晒的穷苦生活,故而脸皮肌肤早已不似从前那般黝黑,再加上模样周正,不算不过俊秀也算清秀,更别说修道之人本就气质飘逸出尘……所以小小少年能引来一些姑娘的偷看,也不出奇。
“给爷滚开!”
突然一道年轻男子的呵斥声在大街上响起。
只见剑光掠过,便有一人御剑乘风,撞翻了一间瓜果摊子,而后骂骂咧咧地就此离去。
观其背影倒有些剑仙的潇洒,只是那平白无故遭受了无妄之灾的摊子主人,一位年迈老人的战战兢兢,却让王秋明不禁暗自皱眉。
仙凡之隔,天地之隔。
可怕的是山上仙人如此觉得,山下凡人也如此觉得。
因此觉得此事不对的王秋明,反倒与众人格格不入。
好心的王秋明将那位卖瓜老人扶起时,便发觉老人不但对先前那御剑之人,毫无怨恨和恼怒,反而还战战兢兢和满是惧意,嘴里一直嘟囔着“仙人莫怪”之类的话语。
至于那些路过的平民百姓,更是不敢对那御剑修士大放厥词,甚至连小声嘀咕都不敢,生怕他们眼中的仙人有那等通晓人事的手段,因此他们也只是对于老人的遭遇,感到怜惜罢了。
“多……多谢公子……”年迈老人终于回过神来,对扶着自己的王秋明颤颤巍巍道。
“老伯无须多礼。”
王秋明挤出一丝微笑,而后略微思索一番,便悄悄拿出一块银锭,借着两人袖子的遮掩,放到了老人的手中。
“这……这不可啊!公子……”那老人大惊失色,就要推托。
哪知王秋明手脚伶俐,将银子交到老人手上后,便就此挪开脚步,站在一丈开外与老人摇了摇手臂。
笑容温暖。
那因祸得福的老人,只觉遇到了天底下少有的好心人,便抹去眼角泪水,纳头便拜。
只可惜王秋明早已转身离去,算是躲过了老人的大礼。
一时间心情大好的王秋明迈步向镇外走去,却不是去先前茶馆那儿领回马匹。
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是徐先生喜闻乐见的读书人的做法。
不过还有一些身为江湖侠客的做法。
——
烟火袅袅的热闹小镇之外,总是人迹罕至的。
山上萧瑟落叶只会与野兽相伴,当然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鬼怪精魅。
王秋明倒是想遇见一些志怪小说中的山精野怪,好增长一番见识和阅历,只可惜今日遇见的……
还是自己最常见的人。
所以少年有些失望。
只见林间蹿出五人,其中一胡须邋遢的汉子,见到王秋明正驻足笑望着自己,便拔出腰间长刀狞笑道:“小娃娃好生机敏!”
王秋明不再去看那粗糙汉子,而后转头望着五人当中的那位白面书生,口中说道:“从最开始离座时我便发现,你们当中有人偷偷跟着我……接着是停雀亭的门口,而后是大街上,一直到离开小镇之外,你们还是在跟着我……”
“那么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王秋明奇怪地问道,此时的他就像学堂上疑惑多多的稚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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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汉子将长刀扛在肩上,语气随意道:“这小子定然出身富贵!先是在停雀亭里面待了好一会儿,而后在街上遇见一老汉时,竟然随随便便就给了他好几两银子!哼哼,要不是老子眼尖,差点儿就要被这小子糊弄过去了……”
而后那汉子望向身旁的白面书生,问道:“仙师,这小娃娃果真如你所说,只是一个略有些武学底子的毛头小子?”
那白面书生摇了摇手中纸扇,一副气定神闲的仙人模样,淡然道:“诸位兄弟放心,此人的确全身灵力全无,不是我辈中人。”
接着那白面书生摇头晃脑一番,似乎王秋明已经成为了他手中的待宰羔羊,徐徐说道:“此人身上的金银珠宝皆归诸位所有,我只要他背上的那个木匣。”
“仙师自然不会在意那等世俗之物。”一位汉子低眉顺眼地恭维一句。
“你们是要杀人越货吗?”突然王秋明大声问道。
白面书生眉头微皱,而后狠狠一摇手中纸扇。
很快那四位佩刀汉子便欺身而上,将王秋明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如群狼包围了羊羔。
带头的那位汉子舔了舔嘴唇,举起长刀来大笑道:“小娃娃你若是乖乖留下全身衣衫,兴许大爷我还能饶你一命!”
而后他便看到,自己眼中本该痛哭绝望的少年,低声叹息了一句:
“我还以为你们是大侠呢。”
眼神之中有些许失望,但更多的……是怜悯。
只见王秋明轻而易举地握住那位汉子的持刀手腕,而后轻轻一拧,那汉子的手腕便随之转了大半个周天,连带着手中长刀也面向自己。
再轻轻一推,那把本该杀向王秋明的长刀,便毫无阻碍般砍向自己脖颈。
乍一看去,就好像是那汉子自己拧转手腕,而后朝自己脖子上砍了一刀。
没有惊呼,没有哀嚎,没有求饶……因为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所以当其余三位汉子,从错愕之中回过神来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副骇人场景。
只见他们曾经的兄弟,正躺在落叶堆中抽搐着,雪白长刀深深没入了半个脖颈之中,霎时间血如泉涌。
似乎将黄叶染红成了枫叶。
“啊!”有一位与那人感情较好的汉子悲呼道。
“杀了他!”三位汉子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正是那位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的白面书生。
于是三人皆回过神来,纷纷对王秋明挥刀相向。
因为总共有三人。
所以王秋明便总共用了三拳。
三拳过后,那三位不开眼的汉子,便纷纷被捣烂了胸膛,倒在了血泊之中。
死的不能再死了,不过死状比第一位要好看些。
王秋明挥了挥沾染在拳头上的血水,而后挑眉望了望那位先前运筹帷幄的白面书生。
“想不到我竟然看走眼了……”白面书生见那少年望向自己,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颤,却强装镇定道,“观你全身灵力的浑厚程度,应该是一境修士吧?”
然而话语上气定神闲,实则心中已经翻江倒海,白面书生此时早已将那些杀才咒骂了一个遍。
“你是主谋,”王秋明突然说道,“所以他们因你而死。”
白面书生不明就里,下意识地说道:“一些不开眼的蝼蚁而已,死了便死了。”
“哦?”王秋明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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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起来,迈开步子说道,“为何你一个区区二境修士,也敢将他们视为蝼蚁?”
“小子!别以为你杀了几个蝼蚁,便可以随意拿捏我!”那白面书生见到杀气腾腾的王秋明,不免有些狗急跳墙,“论境界!你可大不如我!”
王秋明微笑不语,脚步却不停歇。
他此时只展露出四分灵力而已。
白面书生终于知道避无可避,于是便从袖间捏出一道黄色符箓,脸上的心痛神色一闪而逝,而后便毫不犹疑地运法掐诀。
只见那道黄色符箓无火自焚,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砸向王秋明。
原来这人是一符修,怪不得即使二境修为,在一境的王秋明面前也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众所周知,符修大多作为幕后阵师,的确不擅长正面厮杀。
原因很简单,就比如此时的王秋明以双臂挡在面前,就这么冲出火海,而后朝着那白面书生的腹部就是一拳。
白面书生倒飞出去,在撞断三颗小树后才止住坠势。
不过好歹是二境修士,所以在挨了王秋明的一拳后,并没有立即毙命。
反观王秋明,除了衣服被烧毁了些,脸庞漆黑了些,全身并无大碍。
只见王秋明走上前去,将那哀嚎的白面书生拎起,笑呵呵道:“你写符的笔力要是在重些,兴许还能伤到我一丝。”
其实对于杀死白面书生一事,王秋明完全可以做到更快更狠,但他又抱着见识一下其他修士手段的想法,所以才让这白面书生多活些时辰。
而王秋明所讲话语,正是那位白面书生的痛脚所在。
他其实是一名不见经传的山泽野修,因为幼年时偶得一仙人开悟,才踏上了修道之路,只可惜天赋、毅力、心性皆为下品,所以才堪堪只得二境修为,其画符手段也是一般般,便终日混迹于凡间,当那山下凡人眼中的仙师,心中抱的自然是“既然无缘与长生大道,我便做凡人眼中的神仙”这一自以为潇洒的念头。好在他虽然修道不怎样,却生得一副不错的皮囊,扮起下山除魔的仙师倒也有模有样,所以倒也过了几年的神仙日子,只可惜今日撞在了铁板上。
逐渐无法呼吸的白面书生,自知今日难逃死劫,便心中发起狠来,提起全部力气朝王秋明胸膛狠狠刺出。
手中抓的是一黑色骨剑。
只可惜不能得进半寸。
那白面书生终于明悟了什么,竭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道:
“狗日的谱牒仙师!”
而后便被王秋明一爪捏碎喉咙,失去了所有生机。
杀人过后的王秋明不禁长舒一口气。
初入修道之时,王秋明便在李四手中,度过了地狱一般的九九八十一天,所以少年对于尸体并无多少反感,因为自己曾经只留下一口气的凄惨模样,本就与死尸无多大区别。
但是第一次杀人,少年总归心里有些膈应。
那些不是鸡啊、鸭啊、鹅啊……而是与自己一般、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啊,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了自己手中?他们的胸膛就如砖瓦般一击即碎……
手中沾满鲜血的少年似乎有些累了,所以就这么蹲在了死人堆旁。
没来由地想起了徐先生曾经对他说过的:
“江湖上啊……可不是只有好人,更不是只有大侠。”
“但是心怀憧憬,本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