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S市吃住的还习惯吗？”肖子衿的声线低沉，从电话那头传来，还带着工作结束的疲倦。
“能接受。”周爻见肖子衿没过问李潇潇的事，爽快把文章发了过去。
“不过，也没见哪家老板像你一样，专门打听员工日常的。”
肖子衿按着太阳穴笑了笑：“明天回来？”
“昂，”周爻伸了个懒腰，“请我吃饭，吃大餐。”
“没问题。”他松了松领带，语气宠溺。
A市灯火通明，高楼林立。肖子衿站在顶层落地窗前，市景尽收眼底。
“肖总，‘LC传媒’那边传来消息。李潇潇宣布跳槽，龚敬忠也承诺会代付违约金。”秘书王川飞步走进办公室，平日的严肃转成兴奋。
“知道。”肖子衿微不可闻应了一声，嘴角漫出笑意。
不过才两天，她果然厉害。
两个小时的航班周爻睡得昏沉，她一下飞机，王川就开着车赶到了。
“三条，肖子衿怎么让你来接？”周爻有气无力瘫在后座，遮阳帽耷拉在脸上挡光。
王川是肖子衿的“坐镇”秘书，为人古板认真，一般都是跟在肖子衿身边做事。
周爻“三条三条”的喊，他有些受不住。“三条”这外号就是周爻带头起来的，莫名的喜感，和他的形象跑了一万八千里。
王川咳嗽几声掩饰不自在：“老板吩咐的。”
“行，那先送我回家吧。累，想睡。”
回到小区，周爻倒头就睡。
家里两只黑猫围着她“喵喵～”叫，一只踩到她背上，一只舔她的手。
“黑不，溜湫！立正！”
两团黑球一溜烟似的跳下床，整齐蹲坐在床头。
周爻迷迷糊糊睁开眼，盯着黑团咧了咧嘴，突然想起来忘给它们加餐了。她出去这几天，就给它们准备了这几天的量。
“等会儿啊。”
她光着脚丫子走去厨房，拿了猫粮接了水，马马虎虎给倒盆里，完事又睡沙发上不省人事了。
时针转了5个转，再一睁眼，就是一对放大的绿眼球。
“又饿了？”周爻揉揉它的脑袋。
“喵～喵～”溜湫伸着爪子指了指房间的方向。
黑不一边挠着什么发亮的东西，一边龇着牙跑过来了。
晚秋天色暗的早，周爻打开灯，看到地板上屏幕开“花”的手机，一时间有些无奈。
手机开了静音和免打扰，她人又睡得死，肖子衿来电话压根听不着。
“睡好了吗？”
“嗯嗯。”周爻声音还是哑的，听着像刚醒。
肖子衿说：“我还有20分钟到你家楼下，抓紧。”
“好好。”
她没吃午饭，这会儿早饿了。
伸了个懒腰走进卫生间，周爻简单捯饬了自己，踩着软底小白鞋下了楼。
肖子衿的幻影停在路边，拉风又吸睛，很好认。
周爻拉开车门，笑嘻嘻坐上了副驾驶。
“老板，请我吃什么啊？”
她今天没化妆，米色针织衫搭配牛仔裤，干净大方。
“你想吃什么？”
“小龙虾吧。”S市饮食偏淡口的，她这人无辣不欢，在那边吃的人都消瘦了。
肖子衿说：“可以，先吃点大龙虾垫垫肚子。”
到了目的地，周爻很惊喜。
“徐氏海鲜”，这家店是她以前在B市的最爱，自从家里出了事，她就再没去过，没想到在A市也有连锁店。
肖子衿专门定了包间，他们一落座，服务生就一道接着一道上菜。
周爻看着精美的菜品，眼睛都亮了。
全是她爱吃的——
澳洲大龙虾、蒜蓉粉丝蒸扇贝、铁板鱿鱼、香辣蟹、爆炒花甲、番茄意面，些许甜品加一壶普洱茶。
看到那一壶普洱茶，周爻“扑哧”一声笑了。普洱辅助消化食物，是该夸他贴心还是怀疑他暗讽。
“这么多？”这家店可不便宜，点这么些，5位数是肯定有了。
“你放心吃，我不赖。”肖子衿推了下眼镜，看着周爻双眼放光的样子，他不禁被逗乐了。
“那不客气了。”
说完，周爻就开始拆解那只巨大的龙虾。
她把虾尾掰下来，剥了壳用刀把肉切成平均片，送了一份到肖子衿的碗里。
之后，周爻风卷残云。她每一道菜都雨露均沾，而且吃得出乎意料得干净。
实际上她胃口不大，可能是食物对胃口，又或是中餐没吃的缘故，现在她反正是心满意足了。
周爻拍拍肚子说：“走吧。”
两人出了包间，肖子衿去结账，周爻就先上车等他。
过了两分钟，肖子衿提着三盒香味扑鼻的东西上了车。
熟悉的香辣味儿成功勾起了周爻体内的馋虫，她兴奋地接过打开来看。
“小龙虾！”周爻惊呼，“你还去弄了这个？”
“你不是说想吃。”肖子衿侧身给她扣上安全带，一如既往的稳重。
“随口一说。”她把袋子放在膝盖上，甜甜冲他一笑，“去公司转转吧，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正好去和盼盼姐她们分享，额外‘撬’点经验过来。”
窗外路灯流转，街道行人来往。周爻红唇微启，像两瓣深红蔷薇，不用靠近，轻易引诱他去品尝。
呼吸变热，肖子衿喉结一紧，感知到自己的生理变化，他侧过头不再看她，发车去了“承上娱乐”。
“小龙虾？！”第一个赶到周爻办公室的，是个扎高丸子头的萌妹，“还是‘徐氏海鲜’的，他们家的老贵老贵了，这么大三盒，我简直要爱死了！”
鹿芽围着她的电脑桌转，凑在她耳边问：“你这是～从S市回来一趟，发大财了？”
“手套压在盒底，自己拿。”周爻这边正在忙电脑，就笑骂着把人推开了，鹿芽做了个夸张的鬼脸跑开。
“嗬！鹿芽，你一个人跑这儿来吃独食来了，哈？”门口出现了个长发男人，司马指着大快朵颐的鹿芽，插着腰愤愤道。
“要不是周爻发信息给我，我岂不是要错过这顿了，你太可恶了。”
他身后还跟着个女人，看起来40出头的模样，一头长卷发，时髦靓丽。
“盼盼姐。”周爻喊了一句。
“爻爻！”女人微笑着应了一声，“甩李潇潇这事儿，你做得挺干脆啊，不错不错。”
餐桌这边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突然打住了。
“什么！”司马和鹿芽不约而同瞪圆了双眼。
“什什…什么叫甩李潇潇！”作为“承上”的老经纪人了，他不允许自己错过这种惊天大八卦。
鹿芽的震惊程度也不亚于他，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最后憋出一句：“两级反转啊！”
四人围坐在茶几，周爻抵不住他们软磨硬泡，就把事情简单说明了。
鹿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就是李潇潇嫌咱们‘承上’资源少，‘新星酒会’抱龚敬忠大腿，屁颠颠跑‘LC’去了？”
“李潇潇脑子太简单了，”司马拍桌，“这‘LC’就一垃圾场，多少艺人在那儿毁了。你不火，扔点上面人不要的资源给你。然后要求去陪酒，给你拍黑照，各种作。火了，赚的money就和公司四六分，公司六，你四，呸！其余的都不用说，就这，和我们能比吗？”
李潇潇哪里不知道这些，都是在圈子里打工的。她宁愿捡芝麻丢西瓜，就看这芝麻怎么整出花来了。
“周爻，你也挺厉害的。违约金拿到手和公司平分，几百万呢，钱包鼓了吧。”沉默不语的顾盼开口就一针见血，暗戳戳指是周爻从中作怪了。
如果说司马是员工“老人马”，那顾盼就是“原班人马”了，任何时候都很会抓细节。尤其刚一进门就把她推到风口浪尖这点，周爻是真见识到了。
“几百万而已，塞牙缝都不够。”周爻跟没听懂顾盼说什么似的，一脸傲娇堵话回去。
司马和鹿芽是笑得前仰后合，顾盼勉强扮了个笑脸，不说话了。
之后，三人聊了些后期工作的事。鹿芽是公司行政部门的，主动说了公司近期招人的通知，还给她留了位置。
一顿小龙虾吃完，三人给周爻留了一桌子虾壳，全拍拍屁股走了。
桌子乱的很，除了一堆红壳子，全是油渍和脏纸巾。
周爻扯了块抹布把垃圾扫袋子里，看着剩余的红油，犹豫了会儿，又学着家里保姆的样子，跑去走廊的厕所接了桶水，往里挤了几下洗洁精，拧着湿布开始擦茶几。
来来回回几趟，终于，她在厕所倒完了最后一桶脏水。
脱下手套洗手，她抬头看了眼镜子，里面的自己头发松散，还有因为劳作冒红的双颊，没有由来的，她突然埋着头笑了。
是真的笑，这笑里边，有着别人听不见的叹息和讽刺，有着她的自尊和不堪，还有退让与僵硬。她笑得真实又短暂，她低着头，生怕别人听见了，自己莫名其妙。
烘干手指，周爻坐电梯下了楼，她在对街扫了辆共享单车摇摇晃晃上路了。
肖子衿来了几通电话，她忙着驾驶，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才给接通。
“老板，什么事？”
“你这么早下班？”
“昂，李潇潇的合同搞定了，”她刚刚就在电脑上处理这件事，“我和她助理联系了，愿意签电子的，电脑上有证明，还有，违约金明天打过来。”
“我没指这事。”
周爻想了会儿又说：“鹿芽那边，一周后新人面试我也拿到了，他们给我留了位置。”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最后说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挂了电话。
这是周爻第一次骑电动单车，本来她自行车玩得也不怎么样，凭着一腔孤勇，还是给它“驯服”住了。
柏油马路上车来车往的，她安安分分待在专用车道，不横冲直撞也没战战兢兢。时不时抬头看看街景，繁华热闹有欢笑，和她也有了隔绝。
从公司到小区40分钟，周爻把车卡进停车位，抬脚刚走了几步，就觉着坐保安室门口唠嗑的大爷大妈，看她的眼神变味儿了。
大爷大妈边磕着瓜子边唠，说话嘀嘀咕咕的，看她走近了，不约而同闭紧了嘴，只视线死死跟着她走。
周爻扫了眼地上的瓜子壳，没太在意，走远了。
在等电梯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几个快递没拿，于是又折回去拿。隔了老远，就听到门口那边叽叽喳喳：
“……铁定是金主！那车我儿子认识，什么劳斯莱劳，上百万嘞！”
“姑娘家家的不正经，小年轻被金钱蒙了眼，做没做小三还不好说。她自己有车，还养了那些个猫，都是不干不净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人长得乖巧，背地里肯定勾搭不少哪……”
越听越离奇，周爻一步一踱走过去，有看见她的，立马提醒身边人噤声。
靠桌边的老太太说得最起劲儿，手里葵花籽一抓，嘴边就念念有词、唾沫星子横飞：
“哼，这种外边放荡的，我要是她长辈，腿都给她打断了，家门根本不让进……”
“人过来了，过来了…”有看不下去的，推了她一把。
老太太眼睛慌张乱瞟，没想一抬头，周爻已经站到了她跟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