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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心里装着事,睡完一觉起来身体的不适也没有得到任何的缓解。
反而是愈发的沉重,愈发的疲乏。
窗外浓云欲坠,暮色四溢。
天空昏暗得好似要直直地砸进人的心里,拉着一起坠落才善罢甘休。
姜屿鹿侧头看了会儿窗外的夜色,扯扯唇角,低头是轻轻一笑。
笑里带着淡淡的自嘲,淡淡的落寞。
果然呐,人生病了就是会矫情很多的。
她现在这会儿就觉得,一个人的呼吸有些过于安静了。
好在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带来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又缓了一会儿,姜屿鹿便撑着疲惫的身子从床上起来。
她拿起床头的体温计,熟练地替自己量了一□□温。
378c。
还好,只是低烧,不碍事。
一天没有进食,虚弱到极致的身体早早地就发出了抗议。
但姜屿鹿没什么胃口,决定先洗个澡再另作打算。
她打开房间的门,刚要迈出脚步,整个人却直直地僵在了原地。
原本以为昏暗的客厅此时一片明亮。
在沙发和茶几的间隔里,软垫上,坐着一个人。
暖色调的灯光撒在她的肩头上,单单是沉默地坐在那儿,都是新月清晕的模样。
“醒了?”
予柯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也看了过来。
她在这里已经待了有一会儿了,中间没有发出过任何的声音。
也不敢去打扰姜屿鹿,就这么干坐在这里等着。
她这个人,向来不缺乏耐心。
在独自沉默的这段时间里,予柯考虑了很多的因素,猜测了很多的结果。
比如离开,会是什么结果。
留下,又会是什么后果。
她想从这一众的结果里,选择不是最坏的那一个。
不需要最好,也不需要最坏
像这样的权衡利弊早就成为了予柯刻在骨子里的一种本能。
但不知从之后的哪一秒开始,她破天荒地从这种本能中脱离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她不想走,或许是因为她有点想留下。
又或许是因为,人有的时候需要真诚一点。
予柯猜想过无数次姜屿鹿见到她还在时的场景。
是会惊讶,是会平静,还是说,只会厌烦,只会冷淡。
姜屿鹿垂着眸,沉默地在卧室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地走出来。
她声音闷闷的:“怎么没有走?”
“你生病了,留下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予柯舔舔唇角说。
“有什么不放心的。”姜屿鹿到厨房倒了杯水,语气还算温和。
许是刚刚才起床,她身上的气息除了有些慵懒怠倦之外,不具有任何的攻击性。
不会让人觉得距离太远,也不会让人觉得距离太近。
恰好是最适合她的一种模样。
这让予柯觉得,或许选择留下来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也说不定。
她这个人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防御机制过胜,没有把握的事情轻易不尝试。
这次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已经是她实现的自我突破。
如果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可能下一次,便再也没有下一次。
对有的人来说个人感情轻而易举地,就能占据在理智的上风。
可对有的人来说,感性想要趁虚而入,只能让理智经历无数次的消磨,一点一点的渗入。
予柯:“你饿吗?我熬了点粥。”
姜屿鹿喝水的动作一顿,她放下杯子,目光淡淡地落在予柯身上。
这种目光本身不包含什么情绪,但通透到好似什么都能看穿。
内心深处藏着的慌乱和试探在这种目光下,瞬间溃不成军。
予柯开始手脚发凉,血液回流。
好在姜屿鹿沉默一会儿后,说:“我洗完澡再来喝。”
“好。”
予柯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心里如浪潮的情绪这才缓缓地褪下去。
与此同时,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又开始慢慢上涌。
与其说她刚刚是在问姜屿鹿喝不喝粥,倒不如说她是在向姜屿鹿发送一种信号。
冰释前嫌的信号。
若无其事的信号。
说得更准确一点,是将所发生过的事情都当做没发生过的信号。
姜屿鹿是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意图的,好在她最后还是接受了。
粥是予柯一早就熬好的,食材和上次一样是让跑腿小哥送过来的。
她不知道姜屿鹿什么时候会醒,索性就将粥一直放在电饭煲里热着。
现在正好省事,端出来就能喝。
姜屿鹿洗完澡出来,在予柯的对面坐下。
她身上带着朦胧的水气和淡淡的清香,是一种沐浴之后会有的气息。
“你不喝吗?”姜屿鹿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粥。
予柯就这么看着她:“我不饿。”
姜屿鹿:“喝点吧。”
“好。”
予柯现在是异常的好说话,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姜屿鹿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不动声色藏起来的情绪也慢慢开始有了回升。
她可能是心软了吧。
从想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真的看见她了开始。
喝完粥之后予柯也没打算走,姜屿鹿也没像一开始的那样让她走。
两人默契地不再提起之前,都选择戴上相安无事的面具。
姜屿鹿:“睡衣穿我的可以吗?”
予柯:“可以。”
两人身形相仿,不用担心会出现衣物不合适的问题。
姜屿鹿从柜子里拿出一次性的内衣内裤,让予柯去洗澡。
她自己则是去了边上休息。
刚刚喝完粥没多久之后她喝了药,这一会儿药劲慢慢已经上来了。
她不准备回房间,选择去沙发上躺一会儿。
于是予柯洗完澡出来便看见这么一幕。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投影仪不断变化的光线,她靠着这微弱的光能清楚地看到沙发上蜷缩着一个人。
姜屿鹿。
她应该是睡着了,胸口有规律地上下起伏着。
但程度极其的轻微,好像下一秒就能没了呼吸。
白天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脆弱感到这时已经很多了,争先恐后地往外溢。
单单就这么让人看着,就已经很能够感觉到心疼了。
予柯沉默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走过去,在姜屿鹿前边的软垫上坐下。
以一种守护的姿态。
藏在眼底的情绪晦涩难懂,在这无人问津的时候,才终于敢泄露出那么一点。
她好像从来没有说过,她之所以会那么排斥姜屿鹿,是因为——
她喜欢过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