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清柠只是作为最后压轴登场的人，前面的环节根本不用参加，这也是她勉强答应过来的原因。
颁奖宴会开始两个小时后，她才悄悄进去。
本以为已经没有人像她这般，但在门口，她又撞见了顾言之。
“顾少。”
乔清柠朝他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惯常的得体的微笑，尽管三年后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却是第一次单独见面，多少有些尴尬。
顾言之往前拦住她的脚步，“不聊聊？”
聊啥？
乔清柠不认为时隔三年两人之间还有话题可聊，但她依旧淡定点头，也想知道顾言之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好。”
可她已经等了十多分钟，顾言之依旧说不出一句话来，似乎在酝酿某种情绪，又似乎只是无聊想要耍一下她。
乔清柠点了点手机上的时钟，“顾少，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
“嗯？”
“我还是单身的。”
“嗯。”
她刚回去的时候就已经在网上找到答案了，这难道还是一件需要说的事情么？
乔清柠总觉得顾言之话里有话，可一时间又搞不懂顾言之想要干什么，关键是，他单身跟她有何关系呢！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乔清柠抛在脑后。
台上正在颁发最佳导演奖。
领奖的人确实叫晓娟，李晓娟，是个看起来就很干练的美人，若是跟顾言之站在一起，倒也挺相配的。
乔清柠坐在楼上站台特殊嘉宾的位置上，低头便见李晓娟正深情款款地注视着顾言之，而顾言之也朝她温柔一笑。
徐仁坐在她隔壁，忽然推了推她手肘，眼神示意。
“瞧见没，那是京城的地头蛇，圈子里的人都说李晓娟跟了这个金主爸爸，不然，照李晓娟那三脚猫技术，能拿最佳导演吗？”
“嗯……倒也没那么差，我看过她以前拍的那一些片子，感觉还挺可以的。”
乔清柠以前确实没怎么留意过这个名字，但刚才看回放的影片，倒是想起自己曾经还夸赞过她的某个影片，拿这个奖也算是名副其实。
“哟，祖宗，怎么今日忽然开始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啧啧，换一个人过来听都觉得您是在暗讽。”
徐仁把插管插进大杯芒果多多里，又满足地吸了一大口。
乔清柠有些鄙夷地看着他，“你今天都喝多少奶茶了，也不怕晚上睡不着。”
徐仁弹了三根手指，“一杯我排队买的，一杯主办方送的，一杯朋友送的。”
乔清柠微微点头，“那确实得多喝点，反正我平常都不会请你喝，这一波奶茶确实需要蹭一下。”
徐仁：……
徐仁：“忽然有点怀念老板和小少爷在的日子了。”
乔清柠给了他一记白眼，但脸上明显柔和了很多，“一个月后，他们就过来了。”
工作人员忽然敲门过来，“Amy姐，请您跟我过来准备一下，马上就到您了。”
徐仁朝她做了一个咔嚓拍照的手势，“快去吧，帮你拍点美一点的照片给小少爷看。”
路过下面贵宾席的时候，乔清柠没想到宁姝姝拉着李晓娟跑到她面前炫耀。
“乔清柠，好心让你看一看，这就是我家的晓娟姐，今晚的最佳导演，可不是你这种犄角旮旯的小导演能比得上的，啧啧，别以为你换了一套礼服就不一样了，山鸡还是山鸡，比不上凤凰。”
一旁的工作人员刚要出声就被乔清柠阻止了。
“恭喜，李导。”
乔清柠朝她淡笑，行为举止落落大方。
李晓娟微愣了一下，而后伸出手，“谢谢。”
“晓娟姐！那种人怎么配得上跟你握手！”宁姝姝在一旁尖叫。
这个蠢货！
李晓娟在心里骂了一句。
面上却柔和解释：“我作为一个前辈，衷心希望国家的演艺事业能发展得更好，自己也一直为此努力，乔小姐虽然入圈时间久，但每个人都有成功的机会，我相信乔小姐再努力一把一定能取得像我这样的成就的。”
李晓娟虽然是跟宁姝姝说的，但面向的却是周遭的一大群镜头，面目慈和，语言真挚，形象和人设管理得非常到位。
“借你吉言。”
乔清柠依旧淡笑。
目睹一切的工作人员：牛还是我Amy姐牛！
台上的主持人开始宣读：“……获得本届终生成就奖的得奖主是导演Amy，让我们欢迎Amy小姐上台领奖。”
宁姝姝低声问了一句：“晓娟姐，这个Amy是谁，怎么都没听说过？”
李晓娟藏起眼中的鄙夷，耐心说道：“实力很强的一位导演，拍过的作品几乎都是世界级奖项，但来头很神秘，圈内合作过的人都签过保密协议，我估摸着就是六七十岁的外国老太太。”
乔清柠轻咳了一声，打断那两人的对话。
“你干嘛！”
“麻烦让让，我要上台领奖了。”
“你骗……”
宁姝姝话还没说完就被工作人员打断了：“宁小姐，Amy小姐很忙的，你若是有其他问题，可以提前跟她的助理预约时间，但现在是Amy小姐上台领终生成就奖的时间，请你理解一下。”
宁姝姝面色一红一白变化，尤其是对上一群镜头，可谓是十分精彩了。
灯光簌簌打落在乔清柠身上，她脚踏红毯，迎着掌声，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也许对于别人来说，这是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可对于乔清柠来说，这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奖项。
致谢结束后，主持人忽然问她：“Amy小姐，外界有传言说，您打算在这次典礼后就退出导演圈，这消息属实么？”
乔清柠朝着镜头淡笑，“嗯，今后只会以投资人的身份接触圈里的事情，也会以投资人的身份支持那些演艺事业上的追梦人。”
台下朗朗掌声响起。
柳志瞧了一眼脸色极其不好的顾言之，又贱兮兮地问道：“嫂子，不对，乔乔原来在导演圈里这么厉害的，顾哥，以前你怎么没跟我们说？”
顾言之没搭理他的话，自己心里憋得慌，摸出一根烟，想要点着，却又想起场地不合适。
“先走了。”
“哎，别走啊，我们打算找乔乔合影留念，你不去吗？那可是跟终身成就奖的大导演的合影，你真的不去？顾哥，顾哥。”
柳志在后面喊得欢。
邵霆忽然正色说道：“志哥，其他事情我都可以不去管，但乔乔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们若是帮顾言之去对付乔乔姐，我也不会对你们客气什么。”
柳志微愣了一下，而后一把圈着他的脖子，胡乱揉着他今晚刚做好的发型。
“靠！臭小子！我他妈什么时候帮着顾言之去对付你乔乔姐了，就算是三年前也没有好吗，你他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得，你乔乔姐救了你一回就是你的大恩人，我帮了你这么多回就啥也不是！”
圆月悬挂在天边，晚风轻轻抚过。
顾言之深吸了一口烟，他忽然想起大学时有人跟他说过导演系里出了一个天才少女，当时他其实瞥过一眼那个身影，只是很快就被遗忘在岁月里。
没想到……
可结婚三年来，乔清柠从未说过自己想要去当导演，她只会模样乖巧地在家里等他，只会用一种痴迷的眼神看着他。
白烟缭绕下，顾言之忽然捏碎了烟头，一把丢到垃圾桶里。
“乔清柠，聊聊？”
乔清柠看着被握住的手腕，微微皱眉，甩开，“嗯，说吧。”
见顾言之目光不善地看着徐仁，她又道：“他不是外人。”
可这一句话并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反倒是让顾言之眉头皱得更紧，也让徐仁变得更加胆战心惊，这是什么神仙打架啊！别拉我一个炮灰当垫背喂！
徐仁咽了咽唾沫，指了指那边的车子，他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在发颤，“车上等你。”
徐仁离开后，乔清柠看了一眼周边的环境，人不多但杂，指了指稍远点的灯光明亮的地方，“去那边说。”
“你不怕被狗仔拍到？”
“说什么疯话呢，那边人多灯亮，狗仔拍到了还能乱写？”
顾言之只是想到乔清柠职业特殊才下意识问道，却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心头涌起一阵酸闷，他张了张嘴，许久才挤出几个字。
“……你还真是变了不止一点。”
以前顾言之总是想尽办法避开乔清柠，哪怕两人结婚时场面极其隆重，但他还是厌烦跟乔清柠在一起的画面，尤其是被一些狗仔胡乱猜测两人的感情。
乔清柠没有理会这句话，又看了一眼时间，“赶紧的，有话就说。”
顾言之看她这么着急的样子，又想到刚才的男人，心底也来气，本来想好要好好说的话一下子就被抛到脑后，磨了磨牙。
“他是谁？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这么着急是想要跟他在一起？”
乔清柠觉得顾言之很莫名其妙，但还是耐着性子忍着，“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只是顾言之非得要较劲那个问题，乔清柠自认为向来挺好的脾气也逐渐被他磨掉了，捏了捏眉心。
“顾少，想要跟我聊聊的人是你，虽然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但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还是再次跟你聊聊了，可你这样一次又一次耍我，有意思吗？”
“不是……我……”
顾言之刚才燃起的气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他似乎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会有词穷的时候。
在过来之前，他其实很想问她，为何结婚的时候不跟他说想要当导演的事情？为何他找不到她过去三年来的任何踪迹？为何在离婚第二日就消失了，甚至不给他留下任何一句话？
可这些话在触及她眸光里的冰冷和厌烦后，统统卡在喉咙里，无力挤出来。
就好像。
一旦挤出来，得到的答案一定不是他想要的，一定是他不想接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