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候，嗣子已经把字据写好，周老爷接过字据瞧了瞧，见和自己想的一样，语气也就转为亲热：“你放心，这事儿啊，我一定会帮着你。”
“多谢了。”嗣子把房契找出来，送到周老爷面前，周老爷接过房契，塞进怀里，也就又喝了一杯茶，告辞离去。
嗣子送周老爷出门，原先嗣子还十分自满，觉得自己能玩弄别人于股掌之中，但是现在，嗣子心中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甚至自己也做了许多，不应该做的事情。
不过就是想带着钱财离开，甩开族内的人，为什么就这么难呢？嗣子在心中询问自己，却问不出答案。
“周老爷确实去了陈家，和那位嗣子在房里说了许久。离开时候，周老爷踌躇满志。”朱止青对秀娥禀告，秀娥勾唇微笑：“看来，这位周老爷，只怕又从这嗣子身上谋得了些好处。”
“东家，我就是在想，这嗣子就算真的想要摆脱陈家，也可以有别的法子，为什么，为什么却要去和周家合作，这无异于与虎谋皮。”朱止青想了许久都没想通，秀娥已经淡淡微笑：“年轻人，总以为自己什么都能想明白，以为老人家都是些故步自封的人，难免就会陷入一种自满。他还不晓得，这只是个开始。”
秀娥在那计算，很快杨家的买一送一，会有更多人晓得，而周家那边，为了尽快甩卖，只怕也要跟着这边开始买一送一，而秀娥只要，把这些风声，吹到陈家族人耳中就是。
对那些陈家族人来说，他们算计陈若溪的这笔产业多年，早就把这笔产业当做囊中物，就等着陈若溪出殡，他们好来各家分掉一些产业。这会儿却听到嗣子把铺子里的货物透便宜卖了，他们不去吵嚷才怪。
这日晚饭时候，秀娥提起杨家族内的人，似乎和陈家那边的族长，也是很熟。杨太太已经瞧向秀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那边的？”
果真杨太太是在这后院之中，生活了一辈子的人。秀娥已经笑了：“婆婆猜得是极，这些日子，我已经晓得了，周家那边铺子，卖的就是陈家铺子里的东西，所以才能透便宜地卖了。”
杨太太哦了一声，就对秀娥道：“明日，该是往族长老太太那边送这一季供奉的时候了。”
“婆婆想亲自去？”秀娥含笑说着，杨太太点头：“成日在家也闷得很，总叫那些女先儿来说书，说来说去就是这么几出，真不如自己去好好地瞧上一场戏。”
秀娥了然微笑，杨太太摇头：“我啊，似乎也被你带坏了呢。”
“婆婆这是心疼儿媳妇，哪里就是被儿媳妇带坏了？”秀娥含笑说着，杨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就听到院子内传来瑢哥儿的声音。想来是瑢哥儿已经下学，吃完了晚饭，过来这边请安来了。
“瑢哥儿这些时日，下学越来越晚了。”杨太太轻叹一声，秀娥含笑：“这还是他年纪小，要再大些，就算是家中的书房，先生也会拘着他，不让他时时回来。”那时候就要住在书房里，起早贪黑地念书做文章，以求高中。
“是啊，他两个舅舅都……”杨太太说出这句话，不由瞧向秀娥，秀娥只是淡淡笑了笑：“有些事儿，不是规矩就能掩盖的。”
规矩是嫡母为母，嫡母的娘家才是外家。但多少人家的庶出子女，在长大成人后，悄悄地帮衬着亲娘的娘家，甚至有些在嫡母去世后，就逐渐和嫡母那边的外家断了往来，只认亲娘这边。
这种事儿，规矩上是不许的，但在人情上，却无法断。此时杨太太听到秀娥这样说，不由有些羞惭：“按说，我不该，不该纵着。”
“婆婆您已经很好了，再说了，瑢哥儿有这样一个臂膀，那也好。”秀娥总是觉得，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自己对未来，似乎有了越来越清晰的认知。也许，等瑢哥儿长大成人之后，自己可以有另外的生活，而不是在后院之中，只能含饴弄孙。
听说，外面的天地很宽广，而且，是不一样的宽广。秀娥想起曾听说过的那些事儿，唇边又露出笑。而瑢哥儿已经走进来，对秀娥欢喜地叫了声母亲，就对身后跟着的春姨道：“娘，您果真没有骗我，母亲果真是在祖母这边。”
“娘什么时候骗过你？”春姨伸手抚摸儿子的发，对儿子笑着说。瑢哥儿欢欢喜喜应是，就走到秀娥身边：“母亲，你这回，要待多少天。”
“要待好些天呢。”秀娥伸手摸一下瑢哥儿的脑袋，瑢哥儿点头，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召儿姐姐怎么没跟母亲一起回来？”
“你忘了，娘和你说过，你召儿姐姐，前些日子成亲了。成亲了的人，就不能陪着你母亲回来了。”春姨笑眯眯地解释。
瑢哥儿皱眉：“可是秦婆婆，章婆婆她们，也是成亲的人，为什么还可以在祖母身边服侍呢？”
这个问题要解释起来，就很麻烦了，春姨还在想怎么说，秀娥已经点一下瑢哥儿的额头：“这个啊，就是人情世故，等你慢慢地就要学起来。”
“很难学吗？”瑢哥儿担心地问？屋内的人都笑起来，秀娥把瑢哥儿拉到自己怀中抱起来：“说难呢，也不难，说易呢也不容易，只是要看你这个人怎么想，母亲要教给你的，就是，凡事留一线。”
“是不是和书上说的，斩草除根相反？”瑢哥儿是个好学聪明的孩子，立即想出另一个词语，杨太太欢喜地把孙子拉到怀中亲了亲：“我的儿，这样聪明，那等以后，给祖母中个状元来。”
春姨品着秀娥的，凡事留一线，不由眼眶有些湿润。春姨常常认为，都是自己的谦卑恭敬，才得到了秀娥的另眼相看。但现在春姨却明白，除了自己的谦卑恭敬，还有另一点，就是秀娥的宽容大度，不把路走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