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却响了一下，接着杜大爷欢欢喜喜地走进来，对楚双霜道：“上回宁儿过生日，我记得你娘家送了一个寿山石的把件。宁儿还小，这把件也用不上，不如放到东边院子去。”
东边院子，就是那妾住的地方，秀儿听到杜大爷这样说话，心里着实有些不满，不由嘀咕了一句：“那个把件，是亲家太太寻了很久，才寻到的，又着能干匠人雕出来的，送过来，也是想要哥儿以后平平安安的。哥儿现在还小，等以后书房里面，总也能用上。”
“秀儿！”楚双霜却等到秀儿把这些话说完，杜大爷的面色有些尴尬，才喊了秀儿一句，接着就道：“去开箱子，把东西找出来。”
“是！”秀儿的话已经让杜大爷面色尴尬，这会儿见楚双霜说要把东西寻出来给自己，杜大爷不由面上一红：“娘子，我不过说说而已，既然是给宁儿的，那就留着吧。”
楚双霜听了这句话，并没有半分欢喜，只瞧着杜大爷轻声道：“大爷以后不会反悔？”
“我男子汉大丈夫，怎会反悔！”杜大爷急忙说了这句，也就对楚双霜道：“等会儿我把孩子抱过来，给你瞧瞧，你是嫡母，也该和孩子亲近亲近。”
“大爷，大奶奶说明儿要去王家瞧瞧表姑奶奶，今晚要早点歇下。”秀儿已经在一边恭敬地说着。
“这样，那你早点歇着，等见了表妹，代我问表妹好。”杜大爷说完就往外走，一副不愿意停在这屋里的样子。
“大爷真是越发过分了，原先不过是要点金子银子，现在连楚家送来的东西，也想要染指。”秀儿等杜大爷走了，这才放下门帘，对楚双霜抱怨着。
“这些东西，总是他的。”楚双霜说话时候，唇边还有抹笑，这笑，三分苦涩四分嘲讽，还有几分无奈。
这让秀儿又觉得难受，但想起方才楚双霜说的话，秀儿竟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你曾和我说过，不想出阁。我原本觉着，这样对你好，但这会儿想一想，真出了阁，也不晓得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在我身边，还能护得住你。”楚双霜突然这样说，秀儿的眼眨了眨，接着就对楚双霜行礼下去：“大奶奶，我，多谢大奶奶给我这个恩典。”
世间女儿，若不出嫁，难免会有人说做爹娘的不疼爱女儿，这么老大还不让她们出嫁。若是这做丫鬟的，迟迟没有成亲，也会有人说这做主人的不是，哪能把丫鬟留在身边留这么久。
现在，楚双霜要秀儿留在自己身边，这是楚双霜用自己名声，给了秀儿另一条，被庇护的路。这让秀儿怎么不感觉？
“我也没有别的法子，能护住一个是一个。”楚双霜语气平静，秀儿却听出楚双霜话语之中，有几分厌烦了这世间，甚至，是出尘的意思。
“大奶奶，您还有孩子！”秀儿急忙提醒楚双霜那一双儿女，楚双霜仿佛一口浊气从心口吐出，也只是为了那一双孩子了，不然的话，这人活在这世上，还真是，没多少意思啊！
次日楚双霜和秀娥，是在城门处相见的。秀娥上了车，只觉得楚双霜的脸色不像原先一样神采飞扬，而是郁郁寡欢。
秀娥不由握住楚双霜的手：“你早先不是和我说过，说……”
“我并不是因为丈夫的变化，才变成这样的。”楚双霜勾唇微笑，这让秀娥疑惑，那又是为了什么？楚双霜已经把昨儿杜大爷的那些行为给说出来。说完，楚双霜笑了：“我只是觉得，人怎么可以变成这样？他竟是，开始不顾体面了。”
这样官宦世家出来的子弟，一旦不顾体面，那就会被人看不上了。秀娥怎么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而这头一个看不上他的人，是楚双霜。
做妻子的看不起自己的丈夫，这日子，将会如何的难熬？
“这会儿，我倒觉得做个寡妇，竟还自如许多。”楚双霜看着秀娥，说出的话却让秀娥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放心，他不顾体面，我却不能不顾我自己的孩子。再说，孤儿寡母，别说一般人家，难免会吃些辛苦，就算是我们这样人家，也会受一些不能为外人知道的辛苦。”说着楚双霜凑近一些，在秀娥耳边轻声道：“不然，怎么刘三太太想要娶个能干的儿媳妇过来，还想着最好是和杜家有瓜葛的！”
秀娥只觉得双手冰冷，看着楚双霜一时说不出话来。进而，秀娥想起对这门婚事诚惶诚恐的，自己的爹娘，秀娥只说出一句：“这门婚事，原来，竟然是被当做人情！”
“所以我啊，要好好活着，绝不能让我自己儿女的婚事，也这样成了人情。”楚双霜的话让秀娥苦笑：“可笑我爹娘，还觉得杜太太能亲口做这个媒，是何等的，何等的荣耀。”
“妹妹！”楚双霜抓住秀娥的手，毫不意外地发现秀娥的双手满是冷汗，楚双霜轻声道：“妹妹，我晓得此刻你心中，十分愤怒，但我也想和你说，说来，也是……”
“也是我爹爹，想着和杜家攀亲的缘故。”秀娥此时冷静下来，说出这么一句。这世间的婚事，说起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结亲时候，重重权衡，各种利弊之下，谁又能说被谁利用？
可笑的是，真正要过一辈子的两个人，却像两个木头人一样，被牵在一起，没人问过他们欢喜不欢喜，就这样过了一辈子。
“姐姐！”秀娥轻声道：“杜大爷，对姐姐，是不是也……”
“他不喜欢我，他只是敬重我！”楚双霜的话让秀娥叹了口气，楚双霜也笑了：“原本，我不晓得，他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原本，我以为，他不过是出于一时新鲜，才纳了那么一个人进来。等那人生下孩子，我才晓得，原来他喜欢一个人，看重一个人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