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秀月走了,举人娘子坐在那里,怔怔地思量,她是听说过的,常常有那不愿意出嫁的女儿,哭过闹过不行,爹娘都不改主意,就专门挑在成亲那一天,在轿子里自缢。
于是上轿时候是活蹦乱跳的新娘子,等轿门一打开,出来的,是一具没了气息的尸体。而这样的事儿,会让两家打上好几年的官司,甚至结成世仇。
若是,若是女儿也这样,到那时候,女儿没了伤心一层,和刘家结了仇,又是一层。举人娘子只觉得心乱如麻,但偏生这事儿,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也只能自己在这想想。
苏大奶奶见秀月进来,急忙起身相迎,二人也说些家常话。正在说话时候,秀月就见苏大奶奶的肚子凸出一块,接着苏大奶奶笑着道:“想是他见了姑姑,就想打招呼。”
“原来是在里面踢嫂嫂。”秀月也觉得新奇,苏大奶奶伸手抚摸自己的肚子,对秀月笑着道:“有了这孩子,我才晓得,父母对子女,是怎样的爱护。”
苏大奶奶这话自然是有缘由的,但秀月早就打定了主意,只对苏大奶奶笑着道:“多谢嫂嫂教诲。”
“妹妹,我并没有……”苏大奶奶握住秀月的手,秀月已经拿出几样东西:“这是我去省城的时候,瞧见的新奇东西,特地拿来给嫂嫂看看。”
既然秀月避而不谈,苏大奶奶也不会做一个讨人厌的人,也只有和秀月说些别的话。秀月应付完了,也就自己回房,等着小雀从杨家回来。
小雀到了杨家,还没进门,就听到杨婆子的声音:“小雀,今儿才回来的第二天,怎么就过来了?难道说,三姑娘把你赶回来了?”
小雀晓得杨婆子这是和自己开玩笑的话,也笑着道:“姑娘并没有赶我回来,是让我回来道谢,还说,要我和伙伴们见见。”
“瞧你这紧张的,我不过是开玩笑说上几句。”杨婆子也笑了,让小雀赶紧去见春姨。
春姨正好在堂上理事,听说小雀来了,就让小雀进来,小雀进来时候,春姨正端着茶在喝。小雀给春姨行礼后站起身就笑着道:“方才瞧见春姨,这才几个月没见呢,春姨越发气派了,就跟,就跟……”
见小雀还在想着要怎么说话,春姨反而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啊,就别夸我了,今儿来这,是三姑娘让你过来的?”
“春姨您怎么知道?”小雀一双眼眨了眨,见春姨放下茶碗就要去揉肩膀,小雀急忙走上前就给春姨捶着肩膀:“您天天当家理事的,这自己的身子骨要自己保重。”
“你啊,去了省城这几个月,倒比原先灵巧多了。”说着春姨就伸手:“信呢。”
信?小雀啊了一声,就拿出一封信来:“这是大奶奶给您的信,瞧我,也是糊涂了。”
春姨接过信,拆开看了看,小雀已经在一边轻声道:“春姨这会儿也识字了,我记得早先……”
“什么早先不早先的?”等在一边的丫鬟已经伸手打小雀的肩膀一下:“春姨在书房伺候时候就认字了,这些年当家理事,常常看账,自然更晓得些字。”
说笑时候,春姨已经看完了信,接着春姨就叹气:“大奶奶这心里,人人都装着,人人都要安排妥当,却唯独不装着自己。”
小雀有些不明白,只是瞧着春姨,春姨对小雀笑了笑:“你啊,还小,听不明白是平常的,等回去,你就告诉三姑娘,我晓得了。”
小雀猛地点头,春姨已经摆手:“你去吧,在这玩耍玩耍,等走的时候,再来我跟前。”
小雀来杨家一趟,春姨自然要准备好让小雀带回去的礼物,才算小雀没有白来,也算春姨对苏家的恭敬。
春姨把信收起来,还想继续叫人进来,就瞧见杨太太走进来,春姨急忙起身迎接,杨太太已经让春姨坐下:“你不要起来了,我就是听说小雀来了,想着会不会有大奶奶从省城带回来的信。”
“大奶奶自然带信来了,说的是,省城铺子,请了位女账房。”春姨的话让杨太太的眉皱起:“女账房,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春姨自然把听来的话学说了一遍,杨太太倒过了会儿才叹气:“这是你大奶奶能做出来的事儿!”
杨太太的话中,含有各种意味,春姨已经晓得这种时候,只需要浅浅微笑,不赞成也不反对,毕竟杨太太和秀娥,都是春姨不能违逆的人。
“我今儿来寻你,是要和你说件事儿。”杨太太在感慨完后,才开口说话,春姨立即道:“太太要说什么?”
“就是老爷他……”杨太太迟疑一下才道:“老爷他这些年在外寻亲访友,过得十分闲适。上个月,他在庙里清修。”
富家的主人,在年老之后,就寄情山水,也是寻常事儿,春姨依旧点头:“是,太太还送去了一些香油,说是给庙里点。”
“这会儿老爷说,觉得大爷去世,都是因为前世不修,所以想修一修来世,想在庙里长住,也是为这家中祈福的心。”杨太太把话说完,春姨顿时明白杨太太的目的,但春姨也不会反对,只轻声对杨太太道:“老爷有了这份心,对这家里也是好的,这事儿,自然是老爷太太做主。”
杨太太不由叹了口气,对春姨摇头:“你啊,和大奶奶还是不一样。”
若是秀娥,这会儿就会直接说该做还是不该做。春姨眼帘低垂,自己和秀娥自然是不一样的,再怎么说,秀娥也是杨家明媒正娶的大奶奶,而自己呢,不过是侥幸生了个儿子,所以被杨家留下,一切都要依托杨家。
“原本我也该为婆婆分忧,只是我这个人,出身低,见识自然也就浅了,婆婆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能不出错就好,哪里还能想到旁的?”春姨低头恭敬地说,这句话没有任何毛病,却不是杨太太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