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稳婆笑眯眯地道：“这位太太，别说我接生过几百个孩子，就说太太您也是生儿育女过的，这会儿您仔细瞧瞧大奶奶的肚子，难道不和您当初生大爷时候一样？”
稳婆这么一说，举人娘子也就瞧了瞧苏大奶奶的肚子，越瞧越像怀了个儿子，于是举人娘子也十分欢喜：“说的是，劳烦你跑这趟了，来啊，拿一串钱。”
举人娘子素来节省，这次出手一串钱，也是因为这句吉祥话，稳婆急忙谢了又谢，拿了钱就走了。
等稳婆走了，举人娘子就瞧着苏大奶奶：“你先好好地歇一歇。你妹妹的事儿，有我们呢，你不用操心。”
苏大奶奶巴不得不操心秀月的事儿，再怎么说，秀月也是举人娘子的亲生女儿，母女之间真要斗气，也是她们母女之间的事儿，外人若掺和了一句，等以后母女和好了，说不定还要倒过来说外人的不是。
因此苏大奶奶急忙露出感激的笑：“婆婆体恤我，我真是，真是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这会儿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你妹妹，罢了，罢了，我去瞧瞧她。”举人娘子又安慰了她几句，给她掖了掖被角，这才站起身离开。
等举人娘子一走，苏大奶奶才松了一口气，打了个哈欠，确实有些困乏了，还是好好地睡一觉。
举人娘子出了苏大奶奶的屋子，就瞧见苏大爷走过来，见自己儿子过来，举人娘子急忙停下脚步，对苏大爷道：“你这些日子，就别惹儿媳妇生气，她怀着孩子呢。”
“是，娘，就方才我听人说，娘子突然肚子疼，所以才想着回来问问。”苏大爷恭敬地说着。举人娘子笑了笑：“已经寻过稳婆来瞧过了，稳婆说没有事儿，就是你妹妹，罢了，罢了，这事儿，我来和她好好地说。”
苏大爷的眉皱起：“不是说三妹妹从省城回来了，她既然长了些见识，刘家那边，也该送日子过来了。”
就是这个送日子的事儿惹起的，举人娘子拍一下儿子的肩：“你先进去瞧瞧媳妇，我去瞧瞧你妹妹。”
苏大爷应是，等举人娘子走了才挑起帘子进屋，苏大奶奶已经靠在床头，对丈夫笑着道：“不过一点小事儿，你也不用急着回来。”
“我是想着刘家这门亲事，你不晓得，三妹妹这是从省城回来，要是大姐姐和她说了些什么，谁晓得她会不会……”
苏大爷的话没说完，苏大奶奶心知肚明，但她只噙着笑容瞧着丈夫，等丈夫声音渐渐低了，苏大奶奶才轻声道：“这事儿，是长辈做主，我们做儿女的，也只能听命行事，你也不要因为这事儿，就去和三妹妹吵，她毕竟是娇客，你要多让着她些。”
苏大爷点头，却又觉得自己妻子的话，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但见苏大奶奶面上有些疲乏，想起自己娘说的话，苏大爷也就对苏大奶奶道：“你安心养着，这些事儿，确实也轮不到我们做晚辈的操心。”
这边举人娘子已经进到秀月屋子，瞧见秀月躺在床上，小雀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举人娘子难免又有些心疼女儿，走上前就叹了口气。
秀月已经睁开眼睛，瞧见举人娘子也没有坐起身，而是叫了声娘。
这一声含着一些撒娇，举人娘子不由把女儿的手握住：“还任性吗？”
“娘，女儿哪里任性了？”秀月说了这句话，眼圈就红了。举人娘子轻轻地拍着女儿：“我也晓得，刘家那孩子，但是这日子是过出来的，我嫁你爹的时候，心里也有忐忑，也有担忧，也就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的日子多好。”
“娘，您不觉得委屈吗？”秀月反问，举人娘子被问住了，但很快举人娘子就道：“人，总是要受点委屈的，你觉得我在委屈，但你爹在外面，不也一样委屈，他跑衙门，也是想多赚些银子，还有你姐姐，不也一样在外面受委屈。”
“爹爹和姐姐能受的委屈，我能受，但有些委屈，我不愿意受。”秀月一字一句地说着，举人娘子瞧着女儿，只觉得她一脸的倔强，想要再说几句大道理，可是那些大道理，到底真的有用吗？
“娘，您说，刘三爷的行为，您也听说了，婆婆又是个耳软心活的人，她一心疼爱儿子，哪里还会把儿媳妇当做人来瞧。”
举人娘子伸手就给了秀月一巴掌：“胡说。”
“娘！”秀月这会儿话中却没有委屈，只是瞧着举人娘子，而举人娘子瞧向女儿，也觉得她这会儿没有一脸的倔强，而是一些别的东西，怎么说呢，就像是，就像是，想要别的东西，那些妇人不许要的东西。
“你别和你姐姐学。”举人娘子脱口而出。秀月瞧着她：“娘，因为姐姐走的路，您羡慕。”
举人娘子闭上眼睛，等睁开时候，眼神已经和平常一样了：“我晓得，你心中有万般委屈，但我也要告诉你，娘给您定的这条路，是天下女子人人都走的路。不是你姐姐那样的路。秀月，娘生你养你，也只愿你事事平顺。”
“嫁那么一个丈夫，真的能事事平顺吗？若他再被人引诱，去做了浪荡子，等以后卖掉了家业，只剩的空空两个人，是不是也要带着我去卖身投靠，以求活下去？”秀月这会儿才坐起身，她的语气平静，举人娘子很想说不会的，不是的，甚至，举人娘子也想告诉秀月，这门亲事，确实是委屈了，但举人娘子说不出话来，只能长叹一声。
母女二人就这样对视，还是婆子在门口说了声：“太太，该到晚饭时候了。”
“你先歇一歇，我去厨房，让人预备晚饭。”举人娘子急匆匆地站起身就走。快得秀月都喊不住她，等举人娘子走了，秀月倒突然笑了一声，这声让小雀眨了眨眼：“三姑娘，您笑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