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呢？”一个伙计话刚说完，陈庆就瞪着他：“什么不好听的话，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啊，一个个都把态度给我做好了，可不能再像原先一样嘻嘻哈哈。”
陈庆虽说是个掌柜，但平日却少见如此认真，伙计们见陈庆这样说，一个个也就收敛神色，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是，是，掌柜，我们必定样样都听您的。”
“李氏素秋。”素秋念着自己的名字，有些惊讶地说：“这，这就是我的名字？”
“是啊，你听听，这名字有多好听？”李媒婆笑吟吟地说着：“这名字啊，还是我有次听人说书听到的，我就想，等以后，一定要给我女儿起这么一个名字。”
不等李媒婆说完，张媒婆就打她一下：“你知羞不知羞，这会儿就在占别人便宜。”
李媒婆嘻嘻一笑，并没有把张媒婆的话放在心上。
“是人，总得要有个名字的。”秀娥笑着说了一句，就对素秋道：“你不识字，在这里按个手印就好。”
素秋看着这张身契，按了手印，从此后就不是自由身了，但留这自由身又有何用？况且，已经拿了杨家不少银子了。素秋想了想，咬牙闭眼，在上面按下自己的手印。
“跟了杨大奶奶，这以后，你还愁什么？”两个媒婆白白就得了一笔谢媒钱，自然要为秀娥说话，秀娥让召儿把身契收起，吩咐两个媒婆去陈庆那里支一笔银子，屋内只剩下素秋和秀娥二人，素秋已经对秀娥道：“从此后，大奶奶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让你立身契，不过是为的好办事情。”秀娥瞧出素秋还是有些不愿意，索性就把话点明白。
“大奶奶为人……”素秋刚说了一句，就见秀娥一双眼中满是不赞成，素秋就低下头，秀娥示意她坐下：“从此后，你要记得，你不再是熊门李氏，而是我这店内的伙计李素秋。”
伙计？那，伙计是有工钱的，素秋的眼神又亮了，虽说做人仆妇，也有月例，但这些月例，端看主人家心情，而做伙计，就不一样了。
“你初来乍到，一年十两银子工钱，至于年底分红，要看铺子里这一年的生意如何。”秀娥瞧出素秋那一瞬间的欢喜，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多谢大奶奶！”素秋听到这里，心才落了，秀娥又是一笑：“只是，你昨儿支的那些银子，还有这些衣衫，都要从你的工钱中扣。”
“应该的。”素秋连连应是，秀娥也就让她下去寻陈庆，素秋走出屋子，正好瞧见召儿往里走，召儿只觉得素秋就那么一瞬的工夫，和昨儿不一样了，心中还在狐疑，就见素秋往铺子里面走。
“大奶奶，这素秋，能信吗？”召儿走进屋内，对秀娥疑惑地问，秀娥瞧着她：“用人不疑，况且，陈掌柜做了这么多日子的掌柜，这人能不能用，该他来问。”
提起陈庆，召儿的脸不由微微一红，昨儿陈庆寻到召儿，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教训，教训召儿不该擅自出门送东西，若是又遇到拐子怎么办？召儿自然反唇相讥，说自己吃一堑长一智。
两人算得上不欢而散，但这会儿召儿听秀娥说，这些话，该陈庆来问的时候，召儿就觉得自己逾越了。
秀娥瞧着召儿的神色，又是淡淡一句：“自然，若是掌柜家的娘子，前来问一句，似乎还是可以的。”
“大奶奶，您取笑我！”召儿跟了秀娥这么多年，怎么不晓得秀娥要说这些话的时候，偏生面上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
“召儿，我不是取笑你，我只是觉得，你若真的欢喜一个人，那原先说过的那些话，自然不用放在心上。”秀娥语重心长，召儿已经晓得秀娥说的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是什么话？召儿只笑了笑：“大奶奶，我晓得您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可是我……”
我什么呢？召儿想说，我害怕，但秀娥身边的丫鬟，嫁给秀娥的掌柜，掌柜怎么会不对召儿好？更何况，陈庆已经明白说了，陈庆的爹娘，没办法做陈庆的主。成亲之后，召儿自然可以住在省城，而不是回去和陈庆的爹娘住。
还是怕面对自己的心？召儿瞧着秀娥，脱口而出：“大奶奶，若有一天，你遇到喜欢的人，您会不会……”
说着，召儿的脸就有些白了，这样的话，不该问秀娥的，秀娥却只瞧着召儿：“我不晓得！”
不晓得，不晓得会不会遇到喜欢的人，还是不晓得会不会后悔？召儿想要伸手去拉秀娥，但不知道为什么，召儿的眼圈红了：“大奶奶，我不该这样问，我该死，我不该质疑您的，您的……”
“召儿，有句话，我从没对人说过，但对你说出口也没什么。”秀娥瞧着召儿，语气都有些缥缈：“杨大爷，我只见过他一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没什么印象。一个我从没什么印象的人，却是我的丈夫，我要为他守身，你说，这件事，可笑不可笑。”
秀娥的话让召儿眼中的泪落得更急：“大奶奶，这样的话，您不能对外面的人说。”
“我连三妹妹都没告诉。”秀娥说着轻轻地拍了拍召儿：“所以，你问我，若有一天，遇到喜欢的人的时候，我竟然不晓得，什么叫喜欢的人。”
世人都说，女子只能喜欢自己的夫君，不管自己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都要以夫君的欢喜为欢喜，夫君的烦恼为烦恼，除此之外，女子不能去想别的人，不能去想别的事情。
唯独却没有人问过，若女子厌恶自己的夫君呢？那该怎么办？
有才如谢道韫，叹息所托非人，不过是被当做才女的一句牢骚，却没有人真的去想过，她确实觉得，自己的丈夫不配她。
平凡如秀娥，又怎敢去想一想，这世间，有没有一个人，能让秀娥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