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是苏家长房长媳，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苏家，不可以出一点错，也不能……”不能什么？秀娥没有往下说，苏大太太已经闭上眼，眼中有泪落下，今儿是苏大爷的喜事，流泪这种事儿是不能做的，但谁能忍住不流泪呢？
一个做母亲的，回护女儿，竟然都要小心翼翼，世间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规矩？
秀娥又递上帕子，苏大太太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这才对秀娥道：“是我的不是，我不应该……”
“大伯母说什么话呢？您心疼大姐姐，这是天经地义的。”秀娥的话让苏大太太的笑容变得苦涩，心疼自己的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但当着别人的面，还不能露出这样的心疼。
秀娥只是伸手拍着苏大太太的背，苏大太太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若你姐姐，能有你一半主见，或许，就不会到了这一步。”
事到如今，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况且，真要像秀娥一样，还不晓得苏大太太会怎样担心呢。
“大奶奶，亲家太太来了。”召儿突然开口，秀娥含笑抬头，就看见举人娘子走进来。
“娘！”秀娥站起身迎接，举人娘子已经对苏大太太道：“大嫂原来在这，这些日子，辛苦大嫂了。”
苏大爷的喜事，苏家上下都要过来帮忙，苏大太太也是每天跑来，这会儿听到举人娘子这样客气，苏大太太笑着道：“都是一家子，说什么外道话呢。”
“娘，您瞧瞧，我都许多年没做过这些事儿了，今儿做的，您还满意吗？”秀娥拉住举人娘子的袖子，撒娇地说。举人娘子笑了：“满意，当然满意，你能回来，我就十分高兴了，旁的事儿我也不去想了。”
“是真的满意吗？”秀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举人娘子不由捏一下女儿的脸：“都这时候了，还要撒娇。自然是满意的。”
“你们母女也许久没见了，就在这说说话吧，我也该家去了。”苏大太太从举人娘子进来之后，就收起心中的伤感，此刻瞧见秀娥对举人娘子撒娇，苏大太太难免会想起女儿，这心又是如刀割一样，只能笑着站起身告辞。
“我送大嫂您出去。”举人娘子也十分客气，等二人走出去了，召儿才长长叹气，秀娥晓得召儿为什么叹气，只瞧了她一眼就道：“也没什么好叹气的，快些过来帮我把这些收拾了。”
“大奶奶，这规矩，就真的是对得吗？”召儿并没有动，只问了秀娥一句，秀娥也笑了：“你把规矩当回事，那这规矩自然就是对的，若你不把规矩当回事……”
“我不能不把规矩当回事啊。”召儿的话让秀娥面上的笑容变了，接着秀娥就道：“罢了，那些事儿，以后再说吧。”
“召儿，你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歇着吧。”举人娘子又重新走回来，吩咐召儿下去。
召儿晓得举人娘子要和秀娥说些私房话，也只行了一礼就告退。
秀娥挽住举人娘子的胳膊：“那我今晚，要和娘一起睡。”
“好！”举人娘子见女儿这样乖巧，满心里都是欢喜，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秀娥瞧着举人娘子，唇边也现出一抹笑，若一直这样，该有多好，但秀娥晓得，不会一直这样，甚至，自己今晚要说的话，或许也会在母女之间，掀起另一场风波。
秀月晓得秀娥要和举人娘子一起睡，也嚷着要和她们二人一起睡，举人娘子虽然知道不能任由女儿们胡闹，但想着这几天秀月已经很累了，于是最后是母女三人一张床睡了。
吹灭了灯，秀月还在那和秀娥说话，举人娘子睡在中间，只觉得两个女儿呱噪的不行，伸手一人给了一巴掌：“都这样吵，还怎么睡，都给我睡下。
秀月嘻嘻一笑，也就翻身睡去。举人娘子闭上眼睛，只觉得两个女儿都在自己身边，仿佛时光从没流逝，还是和原先一样，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
在这样的满足中，举人娘子睡着了，似乎只睡了一会儿，身边就有人说话，接着就是秀月起身：“姐姐，我们要不要把娘叫醒。”
“娘这些日子操劳了，先让她多睡会儿。”秀娥的声音很小，听得举人娘子十分欣慰，还是大女儿会疼人。
“姐姐，您这要走了，以后只怕也很少回来了。”秀月的声音低低地。秀娥浅浅一笑：“省城离此地，也不过两百多里，一个昼夜就能……”
“你要去省城？”举人娘子听着这声口有些不对，睁开眼瞧着秀娥。秀娥已经披了件袄子，正在那梳头，见状就笑着道：“是！”
“是去探亲还是访友？”举人娘子牢牢地盯着女儿，秀娥又是一笑：“既不是探亲也不是访友，娘，你也晓得，我哪有亲友在省城。”
“你好大的胆子！”举人娘子已经气到口不择言了，秀娥还是瞧着她：“娘，我的胆子，也是你给的。”
“我可从来没有教过你，抛家别业的，去别的地方。”举人娘子只觉得都喘不上气来，女儿怎么可以这样，昨天还是在那哄自己，结果，就是这么一件事等在面前。
“娘，姐姐已经出嫁了，已经是杨家的大奶奶了，杨家那边都没说什么，娘您也就……”秀月见举人娘子发那么大的火，有些吓到了，急忙在那劝举人娘子，举人娘子把秀月一推：“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秀月不由有些委屈，秀娥急忙道：“你出去外面端洗脸水进来。”
“娘，这事儿是我做的，您又何必迁怒妹妹？”秀娥的话让举人娘子的心气平了些，瞧着秀娥：“你这胆子越发比天都大了，若你是个男人，那你要出去外面赚钱，我也不敢拦你，可你一个女人，还是个寡妇，去省城，你不要名声了？你想要我们家，全都抬不起头吗？”
“娘，我留在此处，名声就很好吗？”秀娥反问，举人娘子顿时想起什么，神情变得有些难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