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小声，但秀娥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秀娥不由淡淡一笑，宋三婶已经赔着小心对秀娥道：“大奶奶，他孩子家，不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们这样人家，能识得几个字就好了，哪里还想去考呢。”
宋三婶虽说赔着小心，但那眼却不时瞧着秀娥，秀娥对宋章蕴道：“把你写的文拿出来，我瞧一瞧。”
宋章蕴伸手就要去袖子里面拿，宋三婶还要做个阻止的动作：“你这孩子，哪里……”
“好了，这戏再演，就演过了。”秀娥淡淡地说了一句，宋三婶顿时面色赤红：“大奶奶，我们，我们……”
召儿已经从宋章蕴手中接过那文，送到秀娥手中，秀娥先瞧这字，不由点头：“一色都是簪花小楷。”
“先生说，这去考试，考官头一个就要瞧这字写的怎么样。”秀娥听到宋章蕴的话就摇头：“他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这墨卷，是要誊上去给考官们瞧的。”
宋章蕴的脸顿时红了，秀娥已经看下去：“不过这字要写得好，是没有说错的，若有一日，做了官，或者不做官，只是去做个幕宾，替东家写起奏章来，自然也要字写的好。”
宋章蕴应是，宋三婶心里着急得不得了，但不敢说话，只是在那等着秀娥瞧，秀娥已经瞧完一篇文，对宋章蕴道：“虽说还算稚嫩，但也能瞧出来，里面的志气不小。”
这会儿宋三婶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是竖起耳朵听着。宋章蕴已经点头：“先生也是这样说我，还说我写的，不够工整。”
“所以你才想要进城来，寻个好先生？”秀娥直接问出，宋章蕴的脸越发红了，宋三婶在一边小声地说：“已经寻好了，只是，这个先生有些贵，一年要十二两银子的束脩，四时节礼还在外。”
杨家一年给宋家送去的，也就是二十两银子，这些银子，宋家一家子吃穿用度够了，再省一点，也能拿出来给儿子读书，但再多就没有了。
这十二两银子的束脩，对他家来说，简直就是个天大的数字。总不能一家子饿着肚子，送儿子去读书吧？
“我，先生说我，说我读书很……”宋章蕴也觉得这样行为确实不好，就听到秀娥对召儿道：“召儿，去账房，取十五两银子，然后你跟着宋家人，去那个先生那里，去把束脩送上。”
宋三婶听了这话大喜，就要拉着宋章蕴给秀娥跪下磕头：“大奶奶，您的大恩大德，我着实难报。”
“起来吧，春姨帮我甚多，这些是我应当的。”说着秀娥又对宋章蕴道：“你拜了名师，以后读书若成器，休要忘记你姐姐。”
宋章蕴被秀娥这句话说的耳朵烧起来，连连点头：“我怎敢忘记姐姐？”
“那就去吧。”秀娥对召儿点头，召儿带着宋家人往外走，等人都走了，春姨才从后面转出来，对秀娥跪下：“大奶奶的大恩大德，我，我要怎样才能报答。”
“起来吧！”秀娥急忙扶起春姨，又笑着道：“你啊，一着急，就又忘了。你是管家的人，这又是正经事，你做了，别人也不好说你。”
“不一样的。”春姨只念了这一句。春姨是个小心谨慎恪守规矩的人，虽说一年十二两银子的束脩，对杨家来说，九牛一毛，但春姨还是不敢擅自做主，毕竟，算不得名正言顺当家的人。
秀娥垂下眼帘，春姨的心事，秀娥全都晓得，但这心结，是怎么劝都劝不回去的。
“你弟弟的文，我也瞧了，甚有章法，跟了名师，以后说不定就有了出息。”秀娥的话让春姨面上顿时现出喜色：“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秀娥又是淡淡一笑，春姨唇边露出一抹笑：“若真如此，那我再吃些苦头，也不怕。”
“你啊！”秀娥轻轻地拍了拍春姨的肩，就站起身：“我要往铺子里面去，等召儿办完事回来，你让她去铺子里寻我。”
“是！”春姨毕恭毕敬地把秀娥送到大门处，看着秀娥上了车，这才转身要进去，却瞧见秦婶子站在自己身后，春姨倒吓了一跳：“秦婶子。”
“大奶奶这个人，慈悲宽厚，按说这话不该我说，但是春姨，你还是要记住大奶奶的恩德。”秦婶子的话语重心长，春姨的脸不由烧起来：“秦婶子，我怎会忘记大奶奶的恩德呢，若我以后有什么僭越的心，就让我，让宋家一家子都没有前程。”
宋章蕴读书好，宋家自然就对他有了指望，春姨也不例外，巴不得弟弟能够青云直上，给宋家挣一个大大的前程。现在用宋家的前程来发誓，可见春姨着急了。
秦婶子又笑了笑：“这样就好，春姨，我们有时候，也不能因为主人家的抬举，忘了本分。”
春姨晓得秦婶子这话是代杨太太说的，春姨急忙应是，秦婶子也就恢复了原先那种毕恭毕敬的姿态：“既如此，您先去忙，我去回太太话。”
春姨等秦婶子走了，才轻叹一声，在这个家中，层层叠叠的规矩，什么时候，才能可以不顾规矩呢？但这个念头刚一出来，春姨就打了个寒颤，这样的念头，连冒出来都不允许。
秦婶子走进杨太太上房，杨太太手中正拿着个画儿在看，秦婶子急忙走到杨太太面前，给她抚平那画。
杨太太看了半天，就把画儿丢下：“这到底有什么好的，老爷最近却迷这些。”
“老爷喜欢的，必定就是好的，再说了，这也没费多少银子，太太也就眼不见为净。”秦婶子为杨太太端上一杯茶，笑吟吟地说着，杨太太接过茶喝了一口，才摇头叹气：“唉，我是瞧着，老爷这是把年轻时候的脾气，全都给拿出来了。”
“老爷在颐养天年，太太也该跟着才是。”秦婶子的话让杨太太只笑了笑，接着杨太太就对秦婶子道：“你是怪我操心这家里面的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