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娥等召儿离开才睁开双眼，自己的娘，一定是等着自己回去道歉，但是自己呢，心中却还有那么一点希冀，希冀自己的娘，会真的回心转意，前来看望自己。
但现在瞧来，这些也不过是痴心妄想，娘不肯低头，而自己，也难以做到低头了。秀娥把将要发出的叹息咽下，闭上眼继续睡觉，还有许多事情要料理，比如说，明年去往省城，这里的生意，就要全都交给朱止青。
朱止青虽说能干，到了明年也不过十八岁，这些他能应付过来吗？秀娥在这重重思绪中，进入梦乡，许多事情，都要等到了眼前再说，谋划的太远，许多时候，未必能算过天。
“今在省城已觅得宅院一处，足有三进，离……”召儿还没念完信，就对秀娥道：“大奶奶，您真的要去省城。”
“难道我说着做耍的？”秀娥淡淡说了一句，召儿瞧着秀娥：“可是，”
“难道你想阻止我？”秀娥语气淡然，召儿摇头：“不，我并不，我怎么会阻止大奶奶您呢，我就是觉得，您要去省城，不晓得会有多少风言风语。”
“召儿，你想不想我们变成一个大商家？”秀娥平静询问，召儿点头，她当然想这个家变成一个大商家，这样的话，就可以得到许多许多。
“那我是必定要去省城的，召儿，这地方虽繁华，但转来转去，不过那么几家人，陈家，周家，他们各自所做的生意不一样，都算得上是这城内，一等一的商家，可他们和省城那些商家比，又算得上什么？”
秀娥的眼睛中有光，召儿点头：“可是，大奶奶，别人会……”
“召儿，我若是个男子，那我要去省城，别人会说，我不能去吗？”秀娥反问，召儿想都不想就摇头：“若大奶奶您是个男人，自然没有人会阻拦。”
“是啊，都是一样的事情，为什么女人做了，就要承受风言风语？”秀娥的话召儿已经不陌生了，但她还是下意识地：“那，要不要问问太太。”
“召儿，婆婆已经做不了我的主了。”这是一件召儿早就知道的事实，但从秀娥口中说出来，召儿还是愣了一下，再也做不了主了，这句话，让召儿的心还是砰砰乱跳。
“召儿，你若不愿意，也可以不跟着我去。”秀娥的声音，打断了召儿的沉思，召儿抬头，眼中竟然有泪：“大奶奶，我为什么不能跟了您去呢？”
“跟了我去，会受到许多非议，甚至可能，别人会说，说你不是个好姑娘。”秀娥怜惜地抚摸召儿的脸，自己可以选择一条很难的路，因为这是自己的选择，但召儿不能，她还是个小姑娘，生而为丫鬟，已经是不幸了，不能再让她的路，多了更多艰难。
“大奶奶，我晓得，您要去省城，您要走的路，不是世间规矩让女人们该走的路，那我为什么，不能跟了您去，跟了您走这条路？”召儿的话让秀娥感动，也让秀娥摇头：“召儿，你要晓得，这条路……”
“很艰难，我晓得，可是就像大奶奶您说过，我便休，是要有归处的，若没有归处，那就，那就……”召儿不晓得自己该说些什么，语气都变得结结巴巴，秀娥已经笑了：“那就会被人任意对待，只能夫贵妻荣，纵然坐享荣华，也不过是，让自己的心越发寂寞。”
如同杜大奶奶，如同刘小姐，还有，自己的娘。秀娥想起当天和举人娘子的争吵，那句话，一直在心中，秀娥却从没有告诉过举人娘子，因为心疼自己的娘，心疼自己的娘要受那些，那些本不应该受的苦。
“大奶奶，带了我去吧，我想看看，这外面的世界，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秀娥把召儿的手握住：“好！”
召儿露出喜悦的笑，也许，这是自己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自从杨大爷去世，杨家的年节虽说还是照往常一样办，但总是透着一些孤寂，今年的中秋节也不例外。
杨老爷早早就赶了回家，和家人过个团圆节，席面上也没多少欢声笑语，只有瑢哥儿不时说几声童言童语，换来杨太太和杨老爷的笑容，旁的也就没有多少了。
春姨虽能参加中秋节的席，但她恪守本分，一直站着伺候，好在瑢哥儿要人照顾，瑢哥儿也没瞧出异样来。
秀娥喝了一杯酒，就对秦婶子道：“在我旁边，给春姨放个座位。”
“大奶奶，这，这不合适。”秦婶子有些惊讶地阻止，秀娥已经瞧着秦婶子：“哪里不合适了。”
“是，大奶奶，这不合适，我，我站着就好。”春姨被秀娥这句话给吓了一跳，急忙在那说。
“我说合适就合适。”秀娥把酒杯放下，接着秀娥才对已经有些发愣的杨老爷杨太太道：“春姨是这个家里的主母，又是瑢哥儿的亲娘，从今往后，怎么待我，就要怎么待春姨才是。”
秀娥这样说，杨太太竟然说不出一个字，那个字就是，这样对待春姨，确实不合适。
“既然大奶奶贤惠，这件事，也就这样办了吧。”一直没说话的杨老爷淡淡说了一句。
杨太太才如梦初醒一样：“好，那就这样办。”
秦婶子急忙把椅子放下，春姨还不敢就座：“老爷太太，大奶奶，我，我……”
“往后，这是你的公公婆婆，我呢，你也不用叫我大奶奶了，我虽比你小两岁，但也当得起你一声姐姐。”秀娥一开口，就是众人皆惊，这会儿，杨老爷杨太太连反对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沉默。
春姨越发恐慌：“大奶奶，这，这……”
“叫姐姐！”秀娥瞧着春姨，春姨愣了下，毕竟秀娥确实比春姨要小，这会儿要叫姐姐，总有些，有些奇怪。
但春姨瞧着秀娥的眼睛，还是鼓足勇气：“姐姐。”
“这样才对！”秀娥笑容欣慰，接着又对春姨道：“你该给公公婆婆，敬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