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觉得,陈家族内认为秀娥不错,而陈若溪也动了这个心思,秀娥和自己妻子关系很好,姐妹相称,那娶了秀娥,自己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怀念妻子,并不担心秀娥会说什么。
况且,陈杨两家,合伙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若娶了秀娥,那这生意就会做的更好了。
陈若溪以为,自己把这事儿想得很好,很清楚,但从没想过,秀娥不愿意。婚姻这种事情,从来都是父母点头就好,儿女,只有听从的。
“陈大爷,我会着人把账算出来,然后我们两家,就此拆伙了。”秀娥的话,可谓石破天惊,连朱止青都愣了,在那喊了一声,东家。
“我这一生,所想做的,就是不被人束缚,当日去寻陈大爷,是为的亡夫……”提到亡夫二字,秀娥微微顿了顿,接着秀娥继续道:“为的亡夫遗愿,也多亏陈大爷仁义,继续和我家做生意,现在,既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那这生意,也不好再继续做了。”
秀娥此举,算得上断臂,毕竟这家铺子的生意不过刚刚起来,远不如绸缎庄的利息好,而秀娥竟然要拆了绸缎庄。
陈若溪轻叹一声:“是我的错,杨大奶奶,是我的错,我错了,错的彻头彻尾。”别人听不出来陈若溪为什么要说这话,秀娥却听懂了,她晓得这一次,自己又赢了,却也是,身心皆疲。
秀娥瞧着陈若溪:“陈大爷,你没有错。”说完秀娥瞧向这屋内所有的人,仿佛是说给陈若溪听,也似乎是说给他们听。
“男子在这世间,要比女儿家受人敬重,也比女儿家的期望要高许多。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却还有一句,人人都想求个乘龙快婿。女儿们在闺中,不过是被教养的娴雅贞静,出嫁后,不过是相夫教子,等着的,是丈夫的垂怜。像陈大爷这样在这城内,算得上一等一的男子,愿意求娶我,自然人人都觉得,这是门好婚事,我是走在路上,被天上砸了个金元宝。”
这番话,句句都在夸陈若溪,但也让陈若溪无地自容,他对秀娥道:“杨大奶奶,确实是我错了,您,您就……”
“陈大爷,你是男子,男子在这世间,怎么会错呢?错的,必定是别人。”秀娥的话,还是忍不住带上嘲讽,陈若溪深吸一口气,看着秀娥道:“杨大奶奶,拆伙的事儿,您就不要说了,我是男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当日既然答应了你,那陈家和杨家,就会继续合伙下去。至于别的,都是我的错。”
陈若溪愿意娶秀娥,除了陈大奶奶之外,心中未尝没有秀娥方才所说的理由。一个男子,一个像陈若溪这样,在这城中算得上一等一的男子,求娶秀娥,秀娥该欢喜才是,该飞快地脱下孝服,穿上喜服,欢欢喜喜地嫁过去才是。
至于秀娥的不愿意,在陈若溪瞧来,也许只是在扭捏,毕竟秀娥是个寡妇,寡妇再蘸,别人总会说上几句闲话。
陈若溪觉得,自己做足了一切,但现在在秀娥面前,陈若溪才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彻头彻尾。
“多谢!”秀娥对陈若溪微微点头,一直放在袖子中的手,现在才松开,不知道什么时候,秀娥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但不管是什么时候,秀娥都不能在陈若溪面前表现出任何一点软弱,不然,就是万劫不复。
这一路走来,太辛苦了。秀娥的背还是挺得那么直。陈若溪对秀娥拱手一礼,就带着媒婆和小厮离开。
外面堆得人山人海瞧热闹的人瞧见陈若溪走出来,都伸长了脖子想往里面瞧。还有好事者在那大声询问:“陈大爷,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讨一杯喜酒喝?”
听到这句话,陈若溪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铺子,铺子的门是开着的,但看不到秀娥,只能看到阳光明明灭灭地照在柜台上。陈若溪仿佛又看到了秀娥的眼睛,于是他露出一抹笑,对众人拱手:“列位,杨大奶奶品性高洁,人尽皆知,拙荆去世之后,因我膝下犹虚,因此族内才说,想为我求娶杨大奶奶。这本是族内人的妄想。”
陈若溪的话,传进铺子里,召儿有些惊讶地看着外面,不明白陈若溪怎么换了一个人,秀娥也站在那里,唇边现出一抹浅笑。
“然婚姻大事,虽是合两姓之好,却也要夫妻和顺,杨大奶奶只操《柏舟》,我若要她共谱鸳鸯曲,不过是夺其志,毁其名。求亲一事,本为我陈家自己的事情,因此造成城内流言纷纷,也是我的错。”
陈若溪的话,让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媒婆已经瞪大双眼瞧着陈若溪。而陈若溪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眼睛,继续往下说:“杨大奶奶既为节妇,我也当为义夫,从此之后,续弦之事,再不用提。”
天下妻子为丈夫守节的,到处都是,但丈夫为妻子守身,却很少听到。众人啊了一声,都一脸不可思议。
陈若溪看向媒婆:“今日多累你,白跑了一趟,说好的媒钱,并不会忘记。”媒婆的嘴巴这会儿才合上,但还是习惯地想要推脱:“陈大爷,您这样好的人,又有这样的身家,怎么这会儿就决定不续弦了?”
陈若溪还没到四十,还在壮年,别说这个年龄,花甲老翁没了妻子,还有人贪图钱财,想把妙龄女儿嫁过去呢。媒婆这可惜,只怕也是可惜后来的媒钱,陈若溪还是淡淡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说出了口,就要做到。”
说完陈若溪又对众人拱手,带着人离开。众人等陈若溪离开,这才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
“大奶奶,陈大爷已经走了,以后,再也不会来烦您了。”召儿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瞧着秀娥的神色,这会儿见陈若溪走了,外面的人在议论,生怕那些人说出些不好听的话来,扰了秀娥的心思,急忙在一边提醒秀娥。
秀娥只对召儿笑了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