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举人娘子见自己的女儿竟然还要辩解，那更是恨不得要打秀娥几个巴掌，但想起秀娥这会儿是杨家的儿媳妇，她婆婆也在，哪能当着婆婆打她，强忍住了。
秦婶子察言观色，见举人娘子这一脸气势汹汹，晓得举人娘子只怕是听到了外面的风声要来寻秀娥的不是。于是秦婶子就上前对秀娥道：“大奶奶，小的先扶太太回去歇息，这里也着人收拾，不如大奶奶请亲家太太往旁边屋里坐着歇息。”
举人娘子素来重礼仪规矩，伸手也不打笑脸人，也没有阻止秦婶子说话。秀娥对秦婶子点头：“如此甚好。”
说完秀娥就去扶举人娘子：“娘，您先随我去旁边吧。”
这屋内残羹剩肴的味道也很不好闻，举人娘子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但总算没有阻止秀娥要让自己去旁边屋的举动。
举人娘子刚要往旁边走，秦婶子正好扶着醉酒的杨太太走过来，杨太太偏生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瞧见举人娘子，杨太太就笑了：“亲家母，你来了，来，来，和我们一起喝酒。”
举人娘子这会儿的脸色，用难看二字都难以形容，秀娥急忙用眼示意秦婶子赶紧把杨太太给扶出去，自己已经带着举人娘子来到旁边屋内。
举人娘子坐在上面一言不发，召儿端着茶水点心走进来，秀娥接过茶水点心，亲自把茶放到举人娘子面前，自己也不坐下，只轻声道：“娘，您先喝口茶，再慢慢地和我说话。”
举人娘子听着秀娥的软语，又喝了一口茶，喝出这是自己最爱的阳羡茶，晓得这是秀娥特地命人准备的，这心里的气也去了几分，但对着秀娥还是板着脸。
秀娥见举人娘子喝茶了，又递过去一块糕：“娘，这也是您爱吃的，您尝尝，比家里做的还要好些。”
“你坐下吧。”举人娘子没有去接那块糕，但对秀娥的语气已经好了些。秀娥却没有坐下，依旧站在举人娘子身边：“娘今儿要是不告诉我，为什么方才发那么大的脾气，当着下人们就在这说我，那女儿我，就不坐下。”
听着秀娥有些撒娇的话，举人娘子的心又软了些，拉着秀娥的手说：“我晓得你是个有主意的人，再说你出了嫁，就是大人了，这些年，你在外面做生意，虽说有些风言风语，可是呢，也还算是为杨家争气。但你今儿的行为，着实是让人不晓得说什么好。”
果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秀娥唇边现出一抹笑：“我倒忘记了，老太爷和爹爹，也是学里朋友。”
杨老太爷是个秀才，辈分高学问好，虽没有考中举人，却也在几年前拔了贡，在等时候满了，就去选任官做，虽说不过是个学官之类，但在杨家也算光耀门楣的事儿，不然不会成为杨家的族长。
既然都是学里朋友，真要算起来，杨老太爷和杜知府，还有少年同窗时候的情分，苏举人能给杨老太爷几分薄面也是在所难免的。今早杨老太爷不过是被秀娥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会儿回神过来，定是去找苏举人，要苏举人出面劝说秀娥，收回决定。
举人娘子听到秀娥这句话，晓得自己今儿的任务只怕完成不了了，但举人娘子还是拉着她的手：“我晓得你因为女婿的事儿，对这族内有偏见。但你也要晓得，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再怎么闹，怎么吵，都是这家里人的事儿。你写出这么一个字据来，要人听到，该怎么笑话？”
“我们这支，又没有出族，每年的祭祀银子，家学里的银子，答应了照给，怎么就要被人笑话了？”若面前人不是自己的亲娘，秀娥早就要给出多少言语，但是自己的亲娘，秀娥也只能耐着性子，温言说着。
“女儿，你终究还是年轻，可晓得人在这世上，最要紧的是什么？”举人娘子这句话，秀娥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于是她冷笑一声：“晓得，是脸面。”
“你这样的做法，岂不是把脸面扯下来，往地上踩？”举人娘子的话让秀娥长叹一声：“我原本以为，娘是心疼我的，谁知到了这会儿，我才晓得，娘从来没有心疼过我，反而把别人的脸面，看得比自己亲生女儿的脸面还要重要。”
秀娥这算是倒打一耙了，举人娘子顿时愣在那儿：“你说什么，什么叫做，我没有把你的脸面当做一回事？”
“娘，您若真把我的脸面当做一回事，那为何在老太太带着人来，要把我休出杨家的时候，不见你来安慰我一句？”秀娥的话让举人娘子面色微红：“这不是，你也没有被休。”
“我没有被休，并不是她们动了善心，也不是她们要为了杨家脸面，更不是她们觉得，这样做会让苏家丢脸。而是因为我立了赌约，押上了我自己的身家，才得到一句暂时不休的话。”
秀娥的话让苏太太抬头，伸手抚摸女儿的脸：“我晓得你委屈了，但她们也是长辈，都说，尊长有命……”
“那娘该记得一句，小杖受，大杖走！”秀娥冷冷说出，举人娘子又愣了：“我自然记得，可是，可是……”
“从没有什么可是。娘，若那日，她们真要把我休了，那丢脸的人是苏家，只怕这时候，你就要给女儿做百日了。”秀娥打断举人娘子的话。
话说到这份上，举人娘子怎么不明白自己女儿的意思，于是她叹气：“你的意思，你的决定，你不会收回？”
“是！”秀娥只答了这一句，举人娘子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被浸在水中一样，喘不过气，她重重地呼吸一下，看着女儿：“你真的，真的要这样决绝吗？”
“娘，不是我要这样决绝，是从大爷没了的那天起，杨家族内就想要这样决绝了。不然，他们为何等不得春姨生下孩子，看是男是女，再做决定？娘，若杨家族内，真有那么一个人，为杨家的名声考虑，想着脸面，那我今儿，就不会站在杨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