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皮蛋，是用鹌鹑蛋做的，和平常的皮蛋不一样。”秀娥已经轻声说话，杨太太抬头，瞧见秀娥一张笑脸，杨太太不由诧异了：“你今儿，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是在铺子里吗？”
“晨昏定省，本就是我做儿媳的人，该做的。”秀娥还是笑容没变，见杨太太把这皮蛋给吃了，又布上另一种菜：“这排骨，是家里新换的厨子，婆婆您尝尝，可喜欢这味儿？”
杨太太这回没说话了，在秀娥的服侍下用完一顿早饭。秦婶子端来漱口水，杨太太也用了漱口水，秀娥又端上茶，杨太太喝了一口茶，见秀娥站在那儿，杨太太不由对秀娥道：“坐下吧，站着像……”
秀娥还是只笑不说话，杨太太叹气：“你今儿来，是想告诉我，你还是能做一个平常人家的媳妇。”
“我是儿媳，我……”秀娥还是这几句话，杨太太已经摆手：“这话你就休要在我面前说，我晓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奶奶，我承认，我这些日子，确实因为别人在我面前说了些话，所以对你，有了别的心思，但我没有忘记，你是我的儿媳妇，明媒正娶进门的。在这个家中，我们才是一家子，其余的人，都是外人。”
杨太太这算是彻底败下阵了，但秀娥要的，从来不是杨太太的这些话。秀娥只是笑着道：“能得到婆婆这几句话，我做儿媳的，该感激不尽才是。”
听听这话，该感激不尽才是！杨太太不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把秀娥的话在心中掰碎了揉细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去算，才对秦婶子笑了笑，秦婶子这会儿头低低地站着，生怕杨太太发现自己。见杨太太对自己笑，秦婶子也晓得杨太太笑的意思，不就是觉得，秀娥这话背后还有未尽之意？
但秦婶子不敢对杨太太说话，也更不敢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什么别的异常来。只能依旧站在那儿。
“你要的，到底是什么？”杨太太晓得绕圈子是没用的，索性直接问了。
“我记得婆婆曾对我说过，说大爷已经去世了，以后，我们一家子，就是这样相依为命，那时候，婆婆还曾说过，我就像是婆婆的儿子一样。这话，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既然杨太太直接问，秀娥那也就直接说了。杨太太啊了一声，抬头看着秀娥，秀娥的眼神坚定，甚至这眼神中，似乎还多了些别的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杨太太才道：“所以你就要像男人一样，出去外面做生意？”
“是！”到这会儿，秀娥也不说什么，都是为了亡夫意愿了。亡夫？那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子，秀娥对他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了！
尽管他确实是自己的丈夫，生前要系他的姓，死后和他同葬，甚至，千秋万代，和他一起受子孙供奉。但秀娥不再愿意，把他拉出来做挡箭牌了。
杨太太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拦不住你了。”
“婆婆，我不会玷污杨家的名声！”秀娥还是这么一句话，杨太太笑了笑，秀娥看不出杨太太的笑里，是欣慰，还是别的什么意思，她只是沉默地对杨太太行礼，带着召儿离开。
屋内又陷入沉默，秦婶子很想对杨太太说什么，但看了看杨太太的神色，秦婶子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杨太太才叹气：“你说，我这做的，到底错还是对？”
这让秦婶子怎么回答？她斟酌了又斟酌，才对杨太太道：“太太，横竖，大奶奶做的事儿，都是对这家里好。”
对这家里好，杨太太听出秦婶子话中的意思，对这家里好，但对族内呢？族内的话？杨太太沉吟不语。秦婶子等了会儿，才蹑手蹑脚地出去了，到了外面，秦婶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样看来，以后在这家中，要越发小心才是，现在太太，明显落了下风。
“我的嫂子，你站在这做什么？”杨婆子手中拿着一张贴走进来，瞧见秦婶子站在那里，笑着询问。
“今儿穿多了，觉得屋里热，又不好回去换衣衫，就在这外面站站。”秦婶子顺口扯了个谎，瞧着杨婆子手上的贴就笑着问：“这是谁家送来的帖子？”
“还有谁家？是周太太那边送来的，说她女儿过几天定亲，请太太去呢。”杨婆子说完就压低声音对秦婶子道：“周家这会儿，和我们家抢生意抢成这样，她还好意思给我们家送帖子，只怕就是要看我们家的笑话。”
“人家好心好意地送帖子来，去与不去，也是太太定夺，你这多嘴多舌的，要太太听到了，定不会饶你。”秦婶子轻斥一声，杨婆子的唇撇了撇：“这会儿，我们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呢，亲闺女在大奶奶身边，我呢，亲侄儿在大奶奶身边，自然是大奶奶那边越好，我们才能越好，何必假惺惺。”
这话说的秦婶子的脸微微一红，但秦婶子很快就收敛起心神，对杨婆子道：“好端端地，你说这话算什么，快些去送帖子吧。”
杨婆子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不晓得是笑话秦婶子还是为了别的，就径自走进上房。秦婶子的眉皱紧，这事儿，到底要怎么处置？
秀娥和召儿来到铺子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店内却不像前几日那么冷清，有两个女客坐在屏风里面，小菊和小红一个在那给她们说着这些东西的好坏，另一个随时守在一边，送茶送果的。
因有女客，陈庆和朱止青避讳，都只站在柜台处，瞧见秀娥走进来，二人急忙上前行礼。
秀娥没有说话，只是瞧了瞧屏风内。陈庆就悄声道：“今儿奇怪，女客们来了一波又一波，甚至还有……”
说着陈庆压低声音：“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家来呢。”
成了婚的女子，出门行走还是常见的，但这未出阁的姑娘家来，就少见了。秀娥刚想要说话，小菊就从屏风里面走出来，一脸喜色：“朱小哥，还劳烦你再去库房拿上些东西，这两位都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