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个望门寡妇,嫁到原来的夫家,是注定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的。杨太太用手扶了下太阳穴,只觉得两边太阳跳着疼。
“太太,不管怎么说,名分已经定了,大奶奶就算有孙悟空的本事,也跳不出您的手掌心。”秦婶子见杨太太神色不大好,急忙上前给她捶背又劝着她。杨太太已经笑了:“跳不出我的手掌心?你错了,她从来就不在我的手掌之中。”
一个完全不想在后院的女子,后院的一切规则,对她是没有用的。甚至于,没有丈夫,反而对她有利。
“太太您这就是想左了,您想,这会儿大奶奶是杨大奶奶,从来对您是恭恭敬敬的,对瑢哥儿也十分疼爱,至于春姨,大奶奶对她就跟姐妹似的。这个家中,蒸蒸日上的势头。太太若是听了旁人的话,和自己儿媳妇生分了,您想想,是谁能得好处?”
秦婶子小心瞧着杨太太的神色,又在那劝了一句。杨太太笑了笑:“你在这明里暗里地劝我,不就是想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太太果真一句话就把我想说的都说了。可是太太您仔细想想,这几年来,太太您吃的穿的,各种供养,比大爷在的时候还要好。瑢哥儿也一口一个祖母喊着。春姨更是对您恭敬小心。这满城的主母们,我瞧着就没有一个比太太您过的更舒服的。再说别的,老爷他也能去访亲探友,人到了老了,能这样过已经十分舒服了,太太您又何必把别人的话给放在心上,和自己儿媳妇生分了?”
秦婶子左一句,右一句,杨太太的唇紧紧抿住,秦婶子也不晓得杨太太有没有听进去,若是没有听进去,那这日子,可还怎么过啊?
过了会儿,杨太太才叹气:“罢了,你也不用说了,我今儿却是乏了,想歇着了。”
既然杨太太没有发火,那自己说的话,杨太太只怕也听进去了。秦婶子心中想着,就叫进丫鬟来,自己也在那帮着杨太太卸掉头上的首饰,妆容,换了衣衫,看着杨太太安置了,秦婶子这才离开上房。
原本秦婶子是该直接回家的,但秦婶子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径自往秀娥院子走去。
秀娥房中的婆子瞧见秦婶子就笑了:“我的好嫂子,您这么晚来,难道是太太那边有要紧话要对大奶奶说,让你专门跑一趟,我这就去请大奶奶。”
“不必了,你把召儿给我叫出来就好。”秦婶子的话让婆子笑的更欢喜了:“原来嫂子是想闺女了,我这就把召儿叫出来。”
秦婶子在外面等了会儿,才见召儿走出来,召儿瞧见自己的娘,不由愣住:“娘,您怎么不回家,来这做什么?”
“大奶奶睡了没有?”秦婶子开口就这样问,召儿越发奇怪了:“这会儿,大奶奶还没歇下呢,在那看着瑢哥儿练字,不然我也没有空出来。”
“召儿,你在大奶奶身边,也要劝着大奶奶些,这……”秦婶子话没说完就被召儿打断了:“娘原来是想来寻我说这句话,我想问问娘,是大奶奶聪慧呢,还是娘您聪慧。”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自然是,大奶奶聪慧。”秦婶子晓得女儿只怕不会有什么好话,但还是要回答女儿的话。果真召儿笑嘻嘻地说着:“既然是大奶奶聪慧,又能干,那我哪有什么能劝大奶奶的,只有大奶奶教我的,教我眉眼高低,教我这家中的各种事情。”
“你这懒丫头!”秦婶子的神色变了,伸手戳女儿额头一下,召儿索性抱住她的胳膊撒娇:“娘,我晓得您是担心,担心大奶奶和太太起了冲突,我们遭了池鱼之殃。这您放心,大奶奶有分寸呢,她才不会这样做。”
“你一口一个大奶奶,到了这会儿,就没有把你娘放在眼中了。”秦婶子气不打一处来,话音刚落召儿就笑了:“这不是娘您当年的教导?说,服侍主人,自然是要先主人后亲娘了。”
“你……”秦婶子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没想到自己女儿还会拿自己的话来堵自己的嘴。
召儿又摇了摇秦婶子的胳膊:“娘啊,您不用担心,我们呢,就好好地服侍着,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我这不是,不是……”秦婶子的为你好还没说出口,召儿就把秦婶子往外一推:“娘,这会儿了,天早就黑了,爹只怕也早回家了,您啊,赶紧回去,我呢,也去服侍大奶奶歇下。那些事儿啊,您别想了,天塌下来啊,有高个子顶着呢。”
秦婶子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女儿推着出了院门,召儿还叮嘱了院子里的婆子,要婆子务必把秦婶子送到二门处。见自己的娘走了,召儿这才回到秀娥房内。
瑢哥儿已经被春姨领下去歇息了,秀娥正在梳妆台前解着头发,召儿急忙走上前:“大奶奶,您要卸妆,怎么不叫人去唤我?”
“你娘担心你,特地来寻你说话,叮嘱你事情,我若把你叫回来了,岂不辜负了你娘?”秀娥把手中的梳子交给召儿,让召儿替自己解开头发,淡淡地说。
“大奶奶,我娘呢,就是担心您和太太起冲突。这家中,若是主人们起了冲突,那服侍的人,心就乱了。”
召儿卸掉秀娥的首饰,嘴里也不停。
“若有一天,我和婆婆,真的起冲突了,你会怎么做。”秀娥的话让召儿手上的梳子都掉了下来,接着召儿才瞧着秀娥:“大奶奶,您这话,这话,怎么会这样说,不对,您不该这样说。”
“那我该怎么说?”秀娥故意又问,召儿想起自己方才才和秦婶子打了包票,说秀娥和杨太太不会起冲突的,可是现在,秀娥又明明白白这样问,召儿就越发支吾了:“我,我……”
“召儿,有件事,我也要交代你了。”秀娥见召儿迟迟不去捡梳子,索性自己捡起梳子,缓缓地梳着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