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家的打扮，本就是一阵阵的，况且她们自恃身份，怎么会在自己家的下人也开始去买这些精巧玩意的时候，还要和下人们戴一样的东西？
周家的如意算盘，是打不响了。秀娥和众人对视一会儿，她们见秀娥还是这样落落大方，自然不会长久地盯着秀娥，彼此又在那里说笑，只是这说笑就没有方才那样轻松了。
“大奶奶，我，我好害怕。”召儿见秀娥坐下来，急忙给秀娥斟了杯茶，接着悄声对秀娥说。秀娥只淡淡笑了笑：“这有什么好怕的，以后这种事情，还多着呢。”
召儿的眉头又皱紧了，虽然秀娥是这样说，但这些人，能听秀娥的，买自己家的东西吗？
“对不住各位，让你们久等了。”杜大奶奶的声音从亭外传来。就有人站起身笑着道：“表嫂下帖子请我们来，谁晓得我们来了，却让我们等了这么久，该罚该罚。”
杜大奶奶已经走进亭子：“好啊，我认罚。”
“那就罚表嫂给我们画一幅牡丹，还有，我们诗社下一社的东道，就请表嫂在这里做了。”说话的是另一个少女打扮的，她快言快语，杜大奶奶已经笑着挽了她的手：“你们闹着要学人家江南女儿，做什么诗社，结果呢，也没见你们做了几首诗，倒是变着法，今儿去这里玩耍，明儿去哪里玩耍。舅母前儿过来，还和我说，恨不得你早点嫁了，这样就不闹着去诗社了。”
这少女伸手捂住了脸，一个字都不肯说了。杜大奶奶和她们说笑过了，这才请众人各自坐下。
那少女害羞过后，还是凑在杜大奶奶身边说个不停。杜大奶奶用手捂住耳朵，故意道：“怎么还是如此聒噪，正好，我有些东西送给你，看能不能堵住你的嘴。”
说话时候，杜大奶奶身边的丫鬟已经送上来一个匣子，少女好奇地抬头望去，杜大奶奶打开匣子：“这是我前些日子得的，你们瞧瞧，可喜欢吗？”
“这些东西，现在都已经到处都是了！”少女往匣子里面瞥了一眼，就不高兴地说。
杜大奶奶点了少女额头一下：“就你这毛毛躁躁的样子，以后还怎么嫁到别人家做人？你再仔细瞧瞧，可和这市面上的是一样的吗？”
少女听到杜大奶奶这样说，伸手拿起来，瞧了瞧就啊了一声：“果真不一样，更精巧了，也更……”
“更好看了。”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说了。
“是啊，周家铺子里卖的，远没有这个精巧好看。”既然有人夸，自然就有人走到这匣子跟前，仔细看起来，忍不住称赞。
当然也有人拉一下说出周家那个人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说。
杜大奶奶却只是含笑看着，一点都不在意。这个举动自然引起众人的各自思量，她们开始用眼神交换着诧异，秀娥只是坐在自己坐的位置，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是谁家的？”在这纷纷扰扰之中，总算有人这样问出。杜大奶奶已经笑着道：“这还能有谁家的，我从杨大奶奶的铺子里取来的。”
杨大奶奶？众人齐齐望向秀娥，秀娥并不在意众人的眼光，依旧含笑看着她们。
“表嫂，你今儿这赏花宴，到底是为的什么？”方才那个少女把东西丢回匣子，瞧着杜大奶奶，势必要问个清楚明白。
杜大奶奶还是微笑：“春色正好，牡丹也开了，你们闲着也是闲着，我约你们出来我家里坐坐，怎么，还出麻烦了。”
“那表嫂你为何还要请杨大奶奶，不光如此，还把她铺子里的东西也给带来。”少女气鼓鼓地说。
“杨大奶奶贤良淑静，又出身读书人家，真要说起来，我还要叫她一声师侄，怎就不能来了？”杜大奶奶反问，这少女登时不晓得该说什么，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杜大奶奶。
杜大奶奶刚要对秀娥招手，示意她上前，就有个婆子走进来，对杜大奶奶道：“大奶奶，陈大奶奶来了。”
“陈家，可是城外曾做过同知的陈家？”有人已经问出，杜大奶奶淡淡一笑：“是这城内的陈家。”
城内的陈家？众人的神色更加惊讶，少女已经对杜大奶奶道：“表嫂，你今儿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说你家里大办酒席，请一些有来往的商贾之家，也是平常的，可今儿却是姐妹们在这玩耍，你为何要请她们？”
“敢问这位小姐，可是觉得商贾之家的人，带着铜臭味儿，把你熏得不清高了？”杜大奶奶刚想说话，就听到秀娥开口询问。
少女瞧向秀娥，从没想到会有人直接这样问出，一张脸顿时又涨红了。杜大奶奶想开口为自己的表妹解围，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瞧着秀娥。
秀娥唇边笑容没有变：“士农工商，古之四民，到了今日，也是各司其职，朝廷也没有说过，不许士人和商人来往的，怎么到了小姐口中，商人就不能和士人之家来往？免得堕了你们的清白名声。”
“朝廷向来重农抑商，因为商人不事生产，只是重利盘剥，不利国家。”少女在支吾了一会儿，也想起来自己该怎么反驳了，十分理直气壮地说。
秀娥笑了：“那小姐身上所穿的，是自己做的？”
“并不……”少女有些理不直气不壮了，但想了想就道：“我生在锦绣堆中，从小就有人服侍，这些活路，自然不用我来做。”
“那小姐可晓得，女子该做什么？”秀娥瞧着少女，仿佛看到了一只气鼓鼓的小猫，唇边的笑容也忍不住了，但询问的越来越犀利。
女有四德，德容言工，又有说法，女子主中馈。富贵人家女儿，从生到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多了去了，但也要装个样子出来，做些针线，免得被人笑话什么都不会。
少女听到秀娥这问话，再也无法理直气壮下去，只能拉着杜大奶奶的手撒娇：“表嫂，她欺负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