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就不能吗？”秀娥反问，召儿的眉皱紧：“女人自然也能的，但女人，女人……”
“召儿，我和陈大爷是一起做生意的，我们出差不的银子，自然对这生意，也该是一样的说话。”秀娥淡淡地说，召儿看着秀娥：“但是，但是……”
“召儿，没有什么但是。”秀娥拍一拍召儿的手，语气坚定。召儿的声音很小：“这样的话，外面的人该怎么说你？”
“我不在乎。召儿，你也要学着不在乎。”秀娥的话让召儿有些糊涂，但她习惯了听从秀娥，只能点头：“是，大奶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秀娥瞧了瞧召儿，没有再说什么，许多事情，召儿还不明白，但慢慢地，她会懂得。
马车已经停下，杨婆子上前挑起帘子，对秀娥道：“大奶奶，您可算回来了。太太催了好几回，问您什么时候回来。”
杨太太从来不管秀娥出门什么时候回来，这次催促，必定是因为听到了什么，秀娥哦了一声，就着召儿的手下了马车。
杨婆子对秀娥十分发憷，但心里却有些希望秀娥能被杨太太训斥一顿，面上还要装做个恭恭敬敬的样子：“外面的事情，太太似乎是听到了一些，她担心大奶奶您。”
对杨婆子的那点小心思，秀娥心里明白，但秀娥并不放在心上，这些事儿，就留给春姨操心，自己不必操心。
因此秀娥只哦了一声，杨婆子见秀娥这样，迟疑了下刚想说话，秀娥就已经往里面走去。
召儿的唇微微撇了撇，对杨婆子有些不满。杨婆子见召儿这样，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小丫头的心事，谁会放在心上。
秀娥走进杨太太上房，杨太太正在佛前念经，秀娥也就等在那里，等到杨太太把手中的经文放下，秀娥才上前道：“婆婆。”
“你回来了。”杨太太抬头看着秀娥，秀娥轻声道：“婆婆让我回来就见您，想来婆婆是听到铺子里的事儿了。”
杨太太微微点头，秀娥刚要说话，杨太太就按住她的手：“我晓得你要说什么，但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秀娥看着杨太太：“婆婆，事情到了这个时候，您认为，我会后悔？”
“你毕竟是女人，做女人的，不能抛头露面，不能……”杨太太的话在看到秀娥的神色的时候，戛然而止。
“婆婆，我从小就不愿意，从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等着夫贵妻荣，等着一切都是男人给与。”这是秀娥第一次大胆地向杨太太表露自己心里的话。
这样的话，称得上惊世骇俗，杨太太的手微微一动，却没有打断秀娥往下说。
“只是，天生我为女子，我也要经受女子的一切规矩。”秀娥垂下眼帘，和杨家定亲，等到年龄就嫁过来，从小做世间女子该做的一切，等到老了，自会有人称赞，这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
“然而我命不好，还没出嫁，丈夫就已去世，留下遗腹子，我这才厚颜求了爹娘，过来服侍公婆，抚养幼儿，好让亡人在地下安心。”秀娥提起杨大爷，杨太太的心就开始疼，那是自己的儿子，从小小一团婴孩，养到了十九岁，那么聪明伶俐，有多少壮志，可惜都成一场空。
“我嫁过来之后，公婆怜惜我，婢妾敬重我，孩子依恋我，原本我该满足的，可当我晓得，大爷当日有这样多没有完成的心愿，那我也不愿在家坐吃山空，总要为他把心愿完成，也好全了夫妻情分。”
秀娥这些话，其中有多少不真实，杨太太是能听得出来的，毕竟秀娥和杨大爷，一日夫妻都没做过，哪里就有夫妻情分。
但杨太太不愿揭穿秀娥话中的不真实，何必要揭穿呢？这些话，本就是一个女子，在这世间，为了求活命所说的。
况且，儿子虽然已经去世，但若他的心愿能够实现，又有什么不可以，又有什么不好。
杨太太长叹一声，握住了秀娥的手：“我晓得你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婆婆可愿意，放儿媳到外面？”秀娥直接问出，杨太太瞧着秀娥，突然笑了笑：“我老了，许多事情已经不愿意去做了，你愿意，那就去吧。”
秀娥不由把头靠上杨太太的膝头，杨太太轻轻地拍了拍秀娥，如此就好，如此，也就罢了。
至于能闯出什么样子，那就要看秀娥的造化了，毕竟男人未必能做到，更何况一个女人？
杨太太的叹息秀娥已经听见了，但秀娥什么话都不想说，她只想靠在杨太太膝盖上，短暂地休息一会儿。毕竟，一走出去了这扇门，秀娥又要是那个无坚不摧的杨大奶奶。
“大奶奶，朱小哥在书房等您。”秀娥从杨太太屋里出来，召儿上前禀告，秀娥嗯了一声就道：“你准备些东西，明儿我们去探望探望陈大奶奶。”
“听说陈大奶奶这些日子，在陈大爷找的名医治理下，好了许多。”召儿晓得秀娥为什么要去探望陈大奶奶，贴心地说了一句。
秀娥勾唇一笑，快步往书房走去。召儿想跟着秀娥往书房去，但想到朱止青，召儿就又把脚步停下。
“召儿，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婆子经过，瞧见召儿在那发愣，好奇询问，召儿急忙笑了笑：“大奶奶吩咐我回去准备些东西，婶子，您就去服侍大奶奶往书房去。”
“好，好！”婆子连连点头，能讨好秀娥，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召儿瞧着婆子追上秀娥，这才转身往秀娥院子走去。
秀娥见跟上的是个婆子而不是召儿，倒迟疑了下，婆子已经笑着道：“召儿姑娘说了，让我陪大奶奶去。”
“召儿这丫头啊。”秀娥笑了笑，自然不会当着婆子的面说出什么，只往书房走去。
等在书房院子里的，不止朱止青，还有陈庆。瞧见秀娥走进来，陈庆下意识地往秀娥身后看去，没有看见平常如影随形的召儿。陈庆有些失望，但还要掩盖这种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