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披头散发、笑得诡异的女人, 正举着手机,直勾勾地盯着他。
完了!!!
一瞬间,脑海里只有这两个猩红的大字。
眼前的一幕显然超出了正常人预料的范围, 纪宁的心脏剧烈的跳动,频率高的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纪宁从没有如此脊背发凉,就算是顾季这个鬼在半夜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 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恐,像是和死神面对面,短兵相接。
他清楚地看见,在黎婉清手里,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 显示着录音软件的进度条,一寸一寸向前挪动着。
是录音!
黎婉清早就用手机录下了向言的声音, 故意引他放松警惕, 骗他来开了门!
“你、你究竟……”
纪宁颠三倒四,说不清楚话。
像是突然患上了帕金森, 手脚都发抖得厉害, 他下意识, 第一时间后退, 半边身子死死抵住门板,想要把门重新关上。
黎婉清整个人身子卡进了门缝, 朝着纪宁的方向撒了一把不知是什么的粉末。
纪宁被兜头蒙了一层粉末,被呛的咳嗽了几声,因为剧烈的喘息更加快了吸入药粉的速度。
他整个人神思混沌,身体一阵阵发轻, 像是只有灵魂飘荡在空中, 手脚发软, 浑身的肌肉都不受大脑控制。
一个趔趄,整个人一下子朝着地面上,瘫软下去。
失去意识前,纪宁朦胧的看到散乱着头发的女人在他身边蹲下身子,扶了扶眼镜。
质朴的框架眼镜下,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分明是魔鬼在拿捏、玩弄卑贱生命的漫不经心和肆意嘲弄。
她讥讽地笑了笑,说:“纪宁,你还是这么蠢啊。”
……
头疼欲裂,后脑勺像是挨了一闷棍,纪宁手指抽搐了一下,意识逐渐回笼,想要抬起胳膊却像是被压了千斤在身上。
他应该还只穿着薄薄的一身衣服,被蹭起的衣服,腰上的皮肤直接贴在了地板上,很凉,寒意顺着后腰蔓延到全身,皮肤上被刺激出一粒粒。
伸手不见五指,彻底封闭没有一丝光亮,睁开了眼却像是被遮住了视线。
他似乎被关在了狭小的空间,嘴巴被牢牢堵死,口腔里全是涎液,鼻腔里呼吸之间满是灰尘和浑浊的气息,还有着潮湿腐朽的木质气息。
躺着的地方也算不上干净,他能隐约察觉到,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像是不小心被蚊虫叮咬、又或者是花粉草地敏感,一阵阵发痒。
冰冷的触感让纪宁不由得回忆起,去雪地寻找柳曼那天,回来时手也是冻得寒凉,是向言用自己身体的温度……
向言你在哪?
还有裴容,安全回来了吗?
他们知不知道黎婉清的真面目?有没有着她的道?
好冷,好疼,好难受……
纪宁尝试挣了挣,发现自己手脚不能动弹,已经开始发麻,应该是被绳子捆住了,粗糙的麻绳磨擦的手腕脚腕一阵刺痛,血液也不能顺畅流通。
忽然,正对的方向,紧闭的门像是被刻意拉开了一条小缝。
像是黑暗中的一道白色闪电,莹白的光源瞬间照了进来。
刺眼的光扎进了眼睛,他刚刚睁开一丝缝隙,就被那束直直射向他双眼的刺激的,眼角生理性淌下两行眼泪,顺着腮边缓缓落到了发间。
眼睛紧紧地闭上,慢慢适应着,听觉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别着急,坐下慢慢说。”
是黎婉清的声音,如果不是纪宁被她绑在这里,只听她的语调,恐怕还以为是一个温柔平和的女生。
“婉清,他没有威胁,你何必要赶尽杀绝?”
是向言?!!
纪宁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发出动静,但因为吸入的药量太多,浑身还是软绵绵的,挪动一寸也困难。
“向言,我在这儿……”
纪宁在心里一声一声呼唤着门外的人,系统心疼的不得了,但却无能为力。
累的气喘吁吁,嘴角因为长时间被迫打开从下颌角到腮边都一阵发酸,眼角也沁出更多眼泪。
【宿主,你听清他们说的内容】
系统掌握着剧情细节,在这种情况下,试图旁敲侧击把纪宁拉回正轨。
“向言,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你这么维护一个人。”黎婉清不紧不慢,甚至称得上悠闲。
脚步声响起,向言似乎换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才以一种调笑的语气道:“维护?”
“玩玩而已,你不觉得他很天真、很蠢吗?”
“这样的人,逗起来多有趣。”
声音透过门缝,没有任何阻碍地传了进来,纪宁躺在地上,瞳孔狠狠地放大。
“系统,向、向言他,他说的人是我?”
系统听到的是不可置信中、夹杂着哭音的低喃。
纪宁没有发觉,自己的眼泪像是一串串透明的珍珠,顺着眼角不停滚落,淹没在发鬓,让那一片的发都被染得湿漉漉的,像是清晨荷叶上,滚着露珠的小绒毛。
如果不是被绑在地上,一定会立刻冲出去,他根本不相信外面说话这样无情、刻薄的人是向言。
屋外的对话没有停止。
黎婉清似乎很是赞同向言的看法,轻声笑了起来,夹杂着时不时响起的拍手声。
虽然不是亲眼所见,但纪宁能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愉悦和赞同。
“没错,向言你说的太对了。”黎婉清笑得前仰后合,不知道笑了多久才逐渐平静下来。
“所以,这样的蠢人,死了正好。”
向言可有可无,没有否定他这个提议,只是提起了另一个人。
“你别忘了,裴容可还没回来,你要是把纪宁杀了……”他轻声笑了一下,两个人全然站在同一阵线,“裴容那条疯狗咬起人来,不见血是不会松口的。”
纪宁越听心越发冷,一阵阵冷气直往身体里灌,身子却越来越烫,退烧药好不容易发挥的药性压下的高烧似乎又要去而复返。
他强撑着精神,咬地牙根发痛,不让自己陷入模糊。
“裴容确实不好办……”黎婉清思虑了片刻,似乎碰上了棘手的问题,随即又发出直白的质疑。
“但是向言,对你来说,他应该没那么难解决吧?”
“还是,你舍不得纪宁,想等他回来一起……杀掉我?”
向言平静地叙述着事实:“如果我想杀你,今天就不会帮你瞒住迷药的事情了。”
“你应该心知肚明,高清究竟是怎么死的吧?”
纪宁一阵晃神。
向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有……瞒住迷药的事,这又是怎么回事?
最坏的结果和惨烈的事实就摆在纪宁眼前,把几乎要昏睡过去的他一巴掌给扇醒。
向言早就发现,是黎婉清杀了高清,他不仅隐瞒了真相,竟然还帮这个罪大恶极的凶手隐藏迷药这个重要的证据!
纪宁心里百味杂陈,像是打翻了醋坛子,从心里酸上了眼眶,因为焦急,浑身温度升得更高,从额头道后背,整个人都汗津津的。
黎婉清没有说话,应该是在考虑向言话里的可信度。
向言沉默了片刻,像是确认:“婉清,柳曼是你放走的。”
一长串放肆的大笑,黎婉清毫不迟疑的应下了。
“没错。”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对向言的赞赏。
“柳曼她真的太蠢了,估计到死都还在因为背叛我的事情愧疚,把我当成她的好姐妹呢。”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段应商一直用四年前的事在威胁她,柳曼这个傻子,只是一段处理过的视频就让她心甘情愿躺在段应商床上四年,一声不吭,其实……段应商这个败类只想玩她而已。”
“做他的情人这么多年,没有丝毫名分还要一个人打十几份工,提供钱给段应商出去吃喝嫖赌,到处撒钱充面子。”
“我想……她也应该已经受够了,所以我给了她一个机会,勾勾手,她就上当了。”黎婉清一摊手,倒像是柳曼逼迫她一样。
“她会上裴容的当,也是因为那个手机里存着太多可以用来威胁她的东西。”
“段应商,喜欢炫耀漂亮的女人,”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
她嗤笑了一声:“男人都是这样,红旗不倒,彩旗飘飘。”
“柳曼不知道,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段应商,跟他在一起的每一份、每一秒都让我觉得恶心,恨不得用刀刮掉身上他碰过的所有地方。”
向言似乎没料到这点:“那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黎婉清知道这个人渣做的一切,完全可以抽身,以旁观者的姿态欣赏狗咬狗,她已经隔岸观火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在这几个月突然和段应商在一起?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黎婉清却沉默了。
她绕开了这个话题:“柳曼被段应商骚扰的那天晚上,我故意引她看见放在包里的安眠药,她果然上钩了。”
向言和她不愧是一路人,立马就想通了所有事。
“……不过她比我想的要聪明一点,竟然还知道栽赃别人。”黎婉清说话时的恶意不加掩饰,说起杀掉一个人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她被关起来之后,我用了点药,引出了一只老鼠,录了一段有趣的音频。”她把手机拿了出来,摊在桌上,点击播放。
“要不算了,等之后把它放了?”
“是啊,要不放了吧。”
“不行,一定要弄死它,越快越好。”
“好,我一定处理干净。”
……
没有人想到,黎婉清的计划竟然周密到了这种程度,她的心思究竟深得有多么可怕。
“你把这段录音放给了柳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