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通过改善园区员工生活环境，加上镇派出所加强了巡逻力度，园区社会治安案件发生率大大降低。期间我又建议凡总以公司名义向派出所赠送了锦旗和一批矿泉水、方便面等物资。警民心连心，携手创平安。
刚完成了华老板交办的工作，项目申报也有结果了。污水集中处理新工艺通过了初审，相关部门领导和专家将来现场实地考察，我赶紧通知污水处理厂厂长和财务部盛经理做好迎检准备。盛经理说没问题，基建投资、设备购买、技改投入等都有账可查，月度报表可随时提供。但污水厂厂长说有问题，理由是新技术新工艺的创新是商业秘密，不便外泄。我说项目已经申报了，都通过了初审啊。他说自己事先不知道呢？我说申报材料的技术工艺和指标参数都是找你要的啊。他说谁知道你是做项目申报用的呢？
我明白了，污水厂厂长这是故意设槛。我想来想去，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他认为我此举冒犯了他的专业权威，对我心存不满；二是如果项目申报成功就会是我的功劳，与他没有关系。他所谓的商业秘密纯粹是扯淡，园区污水的生物处理法，这是公开的技术，他采用将需氧生物处理和厌氧生物处理两种类型进行结合，这也不是创新，都是成熟的工艺。这个项目之所以可以申报，是因为投资大而收益小，但减排效果显著，政府需要大力提倡和鼓励。主要功劳不在于他，是公司舍得资金投入。
话虽这样说，但我毕竟不是学这个专业的，污水处理工艺流程和相关技术参数指标，还得由他来给专家介绍。我去找凡总协调，没想到凡总已被他洗脑且吓着了，凡总对我说：“能否申请取消现场考察这个环节？万一我们的污水处理工艺有问题，或者说排放不达标的话，那些专家不就马上发现了吗？而且随同考察的还有环保系统的专业人员，这会对我们园区，今后入驻项目的申请环评带来麻烦的。”
对于凡总“异于常人”的思维，我没办法说服，只好电话向华老板汇报情况。当华老板听到，我转述的凡总的意见后，当即决定赶回公司就此事开会。
会议由华老板主持，参会人员有公司中层以上管理人员以及热电厂厂长、污水厂厂长、物业公司等所属企业负责人。
会上，华老板首先让我通报三个项目的申报名称与内容，并着重介绍污水厂的项目申报进展情况。
随后，华老板说：“所有的项目申报，都是我安排行政部负责落实的。行政部搜集整理材料和多次往返主管部门沟通修改，付出了大量的心血，现在申报材料都已报送了，这值得肯定。关于污水厂迎接专家现场考察的事情，全公司上下都要重视，特别是污水厂要全力以赴做好配合工作。在这里我还要讲几点意见：一是我们的污水厂投资很大，配置了最好的工艺设备和设施，达标排放没有任何问题，这是我们园区的核心工程；二是污水厂收益不大，我们图名不图利。既然图名就要宣传出去，如果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三是项目扶持资金虽然不多，但如果我们争取到了，项目的社会价值就会公开体现。这说明我的污水处理系统是放心工程和良心工程，并且得到了专家的认可，这对于我们园区的后续项目招商，有着非常大的吸引力。”
华老板讲完后问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都没吭声。华老板马上就考察接待工作，做了人员具体分工。
会后，华老板把我叫到办公室。他说：“我外面的事务多，没时间坐下来和你细聊，只能大致跟你讲一下，我们开发建设石坛环保园区，这只是公司发展战略的第一步。我让你收集和了解行业政策，包括负责项目申报工作，主要是希望你在这个基础上，能学懂悟透园区的开发和运营模式，为后一步的独立工作打好基础，等时机成熟，就会派你出去负责新项目拓展了。”
我结合盛经理先前透露的信息，大致猜到了华老板的意图。我有些担心说：“园区建设涉及到规划设计和工程管理这些专业知识，我不懂这些东西啊，单独负责项目恐怕有难度。”
“这有什么担心的，我也不懂啊，到时专门招聘几个专业技术人才，由他们去做嘛，你只要把各项工作计划好，然后布置下去就行了。你的关键任务是与政府部门做好对接，推动项目的整体进度，再就是客户招商，到时再招几个有工作经验的客服经理，协助你的工作，我相信你有能力做好的。”华老板轻描淡写地说道。
项目在哪儿？建设什么类型的园区？人员架构怎么安排？我依然一头雾水，他不细说，我不便多问。老板自有安排，走一步看一步了。
污水厂的现场考察接待还算顺利，内行看门道，东西都摆在那儿，专家一看就有数了，闲言碎语没多讲，一致通过。吃饭时，我拉着凡总转圈向客人敬酒，把他喝醉了。盛经理开车送他回去时，附在我耳边说：“你是故意灌他的吧？他今天算是向这些专家请教清楚了，都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我因为事务忙，没有回去参加勇娃的婚礼，大哥办完退休手续后和大嫂去了北京，照顾勇娃他们的生活。二哥独自在家照看母亲，我给母亲的生活费就委托他转交。余红不管这些事，也极少去看望母亲，她给我打过几次电话，絮絮叨叨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因工作上的操心事太多，没心情多搭理她。她有些生气，说我是不是假戏真做了？有时还会大吼一通。我被逼急了就说，不管真做假做，等我挣够在武汉买房的钱再说。
污水厂项目申报的第一笔扶持资金到位了，凡总又是喜笑颜开，遇着我都是主动且亲热地打着招呼。看来，我的“工钱”值不值？他心里有底了。
一天， 华老板电话我，说他在省城办事，让我到园区门口迎接一位客人，是
他家乡的同学，姓颜。等我从办公室走到园区门口时，人家已经开着小车等候在那儿了。彼此自我介绍后，我按照华老板的吩咐，带他到公司集中宿舍楼的接待客房住下。客人说已经连续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想先休息一下，约我晚上再陪他出去吃饭。
我根据客人的小车档次、衣着、谈吐等方面猜想，他的身份应该不一般，与华老板也应该是非比寻常的关系，并且从随身带着沉重的行李来看，他或许有着在此长期驻留的打算。按常理，他与华老板和凡总都是同一个地方的老乡，理应由凡总来出面接待呀，我这级别和分量都不够的呢，这是闹哪一出啊？
下班前，盛经理笑嘻嘻地来找我，说：“我刚才和凡总闲聊时，对他说，人家刘经理千辛万苦把项目申报成功了，公司应该有所表示啊，至少请吃一顿饭嘛。凡总说后面不是还有两个项目在申报吗？等都申报下来了，到时一起请吃大餐吧。我说有了成绩就要鼓励呀，先意思一下，人家后面才更有干劲嘛。呵呵，他答应今晚请你和我出去撮一顿，怎么样？”
“啊？不凑巧呢，我今晚要陪华老板的客人吃饭。要不你找个理由推掉凡总
那边，过来和我们一块吃吧？”我回了一句客套话。
“我又不认识华老板的客人，吃个毛线。凡总难得请吃饭，那我就叫上污水厂厂长一块出去吃算了。”盛经理有点失望。我了解他的心思，他曾经和我说过，管权的不如管钱的实在，华老板宣讲的是企业愿景，那些东西太虚，离我们太远了。而凡总是管钱的，把他哄好了，马上就可以得到眼前的利益。由此不难看出，盛经理以我的名义让凡总请吃饭是由头，他的真实目的是想多创造一些能与凡总私下亲密交流的机会，以便不断挖掘凡总的“钱”力。
八十八
我称华老板的同学为“颜总”，在身份背景不明确的情况下，这种称谓是比较稳妥的。下班后我与颜总在公司宿舍楼下会合，他说开车去镇上吃饭。我知道镇上好吃的东西多，但是也贵呀，没办法，他是华老板的客人，再贵我也得自掏腰包请他吃饭。因为在事先没有请示凡总的情况下，事后拿着发票去找他报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回头再找华老板签字吧，又显得我过于小气和迂腐。
我们找了一家中档酒楼，要了一间小包厢，我请颜总点菜。他拿过菜单，点了一个海鲜火锅，又点了店里的两个招牌菜品，看样子他很会吃。我问他想喝什么酒？他从随身拎着的礼品袋里拿出一瓶洋酒，说里面装的是泡酒，五粮液泡金钱龟，从家里带过来的，有一斤半左右，我们喝多少算多少。
我当然知道金钱龟的价值，五粮液就更不用说了。我本来对酒有兴趣，遇上这种高档泡酒自然不会放过，心想这顿饭请得值，我应该至少喝它个半斤。
颜总说就我们两个人喝酒，就不用正规正举了，直接用大玻璃杯喝得了。等酒倒好，菜也上了。
酒是感情的“升华剂”，你来我往互敬了几下之后，气氛轻松起来。我请颜总多吃菜，他说大家都是同龄人，不用太客气，随意一点。但喝酒要有话题，不然闷头往下灌，那样容易醉，颜总的底细和他此行目的，我不便打听，于是我从自己的身份聊起。没想到才说几句，颜总就说：“我知道你从事过新闻行业，从浦海市浦生公司过来的，原来是做企划宣传那一块工作的，你的基本情况，华老板告诉过我了。”
“怎么？华老板向你提起过我？”我很奇怪。
“嗯，他说你人还不错，是个很有悟性的人，将来可以派上用场。”我感觉颜总的话中蕴含着信息。
见我还是一脸疑惑，颜总接着说：“华老板不是带着你和省城的那位教授吃过饭吗？那位教授是我姑父，那天你们吃完饭后，华老板和我电话聊天时，顺便提到过你。”颜总的话让我有了一点头绪，教授之所以费心指导华老板的产业发展思路，应该是颜总从中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噢，是这样啊，你和华老板的同学友谊，保持到现在可真不容易！唉，不像我，离开家乡以后，好多同学都联系不上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董总和燕子，有些伤感。
“我和华老板都是学水产养殖的，毕业后我在水产技术站上班，他出来倒腾服装生意，后来自己办厂，接着又开发工业园区，我们一直都有联系。特别是后来我又自修了法律专业后，他经常需要咨询法律方面的条款，联系就更频繁一些了。”颜总不是我想象中的故作神秘或深沉，他有一说一，没有保守。
我们不知不觉干完了第一杯酒，又一起续上了第二杯。颜总看着我说：“你的酒量可以呀！脸不红神态也镇定。华老板看人挺准，他猜你能喝酒。”
“嘿嘿，颜总你见笑了，你是华老板的尊贵客人，我当然要真心陪好的呢。”
“好，来，我们一起喝半杯，为以后的合作共事提前庆贺！”颜总与我碰了杯，一仰脖干了半杯。我……也喝了，但差点呛着。
“合作共事？你也到这儿工作的？”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华老板应该和你透露过信息啊，你还不知道吗？”他反问我。
“你来这儿工作的事情，我没听华老板讲过。他只说等有新项目了，就会安排我出去做事。”
“对呀！我就是为这个事来的。现在外面已经有了两个新园区开发项目，都是精细化工产业园区，一个在清新县，一个在开庆市，都已经分别和地方政府签署了合作协议，马上就要落地推动了，你想去哪边做呢？”
“要不我跟着你吧？这样心里有底啊。”
“不行咯，两个项目在当地都要有具体负责人，我是两边兼顾的。要不你就去开庆市吧，那边的关系资源稳定一些。另外，前期工作我会带着你一块做的，你不用担心。”
“如果离开这里，凡总那边怎么和他说呢？”
“没事，他应该已经知道外地项目的大致情况了，这两个新项目都没有他的股份。这边园区只会抽调你一个人，华老板会跟他讲的，你不要有顾虑，来，喝酒！”
我俩把瓶子里剩下的最后一点酒平分后，我借口上洗手间，偷偷到前台把单买了。回到包厢，颜总说这两天让我带他在园区转转，看看这边的规划布局和管网设计，等华老板回来后再碰头商量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离开酒楼，颜总客气地说让我破费了。我乐呵呵地说相比酒钱这是“湿湿碎啦”。我俩每人喝了七两多酒，状态都挺好。那时乡镇查酒驾不严，我们开车返回园区休息。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盛经理就来办公室找我，进门就说：“凡总请客你都不去，我们昨晚玩得可爽了，喝完酒又去唱歌，都是凡总买单的呦。”我说：“谁说不想去啦，不是要陪华老板的客人嘛。”
盛经理压低了声音说：“打听到什么好消息了没？”
“没有啊，就是简单吃顿饭嘛，能聊什么呢？我和人家又不熟悉。”我不能多说，盛经理和凡总的关系走得太近。
盛经理嘴巴一撇：“咦，我们昨晚也在镇上吃饭，凡总看到车牌了，说客人是华老板的同学，姓颜，这次来肯定是为了新园区项目的事情。污水厂厂长还说安排你单独接待，说不定会把你调到新项目那边去。我就不信他没给你透露点啥信息？”
“没有，他只是问了些这边园区的建设进展情况，其他方面没说啊。”
“你就给我打埋伏呗，不够意思啊，有好事就忘了兄弟……”正说着，颜总进来办公室找我，盛经理朝他点头笑了笑，离开了。
我带着颜总出去到园区转转，走到园区大道的十字路口，看见凡总开车过来了，凡总到了我们跟前摁下车窗，客气地和颜总打招呼，俩人寒暄了几句就分开了。颜总对我讲，凡总这个人心眼小没格局，当初这个园区在做规划时，华老板就曾邀请他过来一块参与，就是因为有凡总做股东，他才没有答应。
我和颜总在园区转了一圈后，颜总让我拷贝一份园区的规划布局和道路管网设计图纸，再搜集整理一些关于精细化工产业发展的地方性政策，作为规划建设新园区项目的参考资料。
冥冥之中，我预感到颜总的到来，将对我今后的职业生涯有着重大的影响。是好是坏？一时无法确定，接受安排是明智的选择，是机会就不能错过，当然，是祸也躲不过，谁也不能预知未来。但有一点我相信，只要我恪守本分，不投机取巧，不故作聪明，未来的结果不至于是“一片废墟”。
可以肯定，颜总与华老板的交情是深厚的，相对于凡总，他俩又是一种新型的合作关系。颜总有他姑父的“行业政策资源”和专业指导，华老板有自己的资本优势和创业经验，且俩人年龄相仿，同学加老乡，应该是比较完美的事业搭档。而我能否恰到好处地把握好尺度并发挥能力，做好锦上添花的工作？这是我要谨慎思考的问题。有远虑少近忧，不思量乱步伐。
八十九
华老板从省城回来了，他和颜总在办公室嘀咕了两天。估计是商量得差不多了，颜总通知我随他前往开庆市出差。我没有多问，因为颜总代表着华老板，听他的安排不会错。我也没有知会凡总，那是多此一举，会有讨好卖乖的嫌疑。
开庆市离石坛环保园区有近二百公里，开车需要二个半小时左右。途中，颜总向我谈起开庆市的项目，他说这个项目是华老板跑了近两年时间，才确定下来的，动用了很多资源，花费了很大精力。因为项目具有看得见的发展前景，加上华老板多次真诚相邀，所以他才决定辞职出来和华老板一起做。
我问他，华老板怎么想到选址这个地方呢？他说有两个方面的因素：一是依靠专家的指导意见；二是依据地方的社会资源关系。包括清新县的项目也是如此。我听懂了他的意思，项目的成功洽谈离不开他姑父的明确指导和协调帮助，这是很关键的一环，也是他与华老板合作的基础和根源。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颜总还告诉我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把项目公司的营业执照和银行开户等手续办下来，随后就要开始运作了。
颜总和我先到了开庆市招商局，与招商局局长见了面。因为事先有华老板的电话打招呼，局长对我们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并召集了分管的副局长、科长等相关人员一同见面，互相熟悉。
局长在见面会上说：“开庆精细化工产业园区是市里的重大项目，自从项目合作协议签订后，市领导非常重视并且一直在敦促，希望尽早开工建设和投产，现在颜总和刘总受总公司的委派，前来与我们对接具体工作，全局上下要积极配合和协助，不能含糊。这个项目一旦启动，就会被市里列入考核事项，同样我们局也将就此项工作，对分管领导和相关部门负责人进行考核，所以大家对待问题不能回避和推诿，要全力以赴共同推动。会后，由分管项目落地的同志，带他们到项目地块的现场看看，再安排他们与当地园区管委会领导见面，商讨园区的规划设计问题。”局长讲完后，问颜总有什么要补充的？
颜总说：“感谢局长支持，我有一个小请求。听华老板讲，项目落地之前，招商局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工作，我和刘总到这儿后，少不了还要打扰各位领导，为了表示我们的心意，希望晚上能请大家一起吃顿饭。”局长说：“你们是我们找来的投资商啊，这顿饭就由我们来安排吧。”颜总说：“呵呵，您请客，我们买单，没关系，都是一样的。”
会后，招商局两位干部开车带着我们去看项目地块。项目地块离市区三十多公里，位于开庆市锦里镇，规划面积二千亩，地块毗邻着锦里镇的陶瓷基地，有专用道路直达高速公路路口，交通便利。项目地块一马平川，除了零散的几口鱼塘，其余都是杂草丛生的荒废用地。地块很理想，这个不用我们评价，颜总和我主要是来熟悉与了解地块的。
离开项目地块，我们又来到位于锦里镇街上的园区管委会。一位姓邓的主任接待了我们，他风趣地说：“招商局是媒人，接下来就由管委会与你们“成家”过日子了，既然是一家人，那么有什么事情，大家就一起商量着办。总而言之一句话：尽早尽快推动项目建设。”颜总表示，只要政府部门有支持力度和全力配合，我们完全有信心保证项目的建设进度。因为邓主任有会议，会谈时间不长，随后，颜总找邓主任要了一份项目地块的电子版红线图，以便我们进行整体规划设计。
回到市区，已近下班时间了，颜总和我先找了一家宾馆登记住宿，接着直接赶去与招商局局长约定的吃饭地点。路上，颜总顺道去商场买了一箱洋酒，我问怎么买这么多酒？颜总说这哪够啊，以后的饭局多着呢。
到了饭店，我提议先点菜，颜总说不急，等人家来了再点菜，一是尊重人家身份，二是尊重人家口味，三是人数还不确定。我佩服颜总考虑问题周到，觉得自己历练还不够。
招商局来了六个人，菜品是局办主任安排的。席间，颜总一再向招商局局长敬酒，感谢他为项目前期做了大量工作。
局长谦虚地说：“我只是做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起到了一点上下联通的纽带作用。项目能真正落地，还归功于你们华老板的良苦用心和不懈努力。记得当时是省里的一位教授，应邀来我们市讲课，他在与市领导闲聊时，谈到了全省产业转移的发展趋势，建议我们市的招商工作，可以以承接产业转移为突破口，着力发展园区经济。随后市领导马上通知我到场，就这样通过教授的推荐，我与华老板取得了联系。
颜总往局长的碗里夹了一块鱼肉，插话说：“您看，这就是缘分嘛，难怪华老板一直都在念叨您。”
“是啊，后来华老板多次来这里，就如何建设专业性园区与市领导反复磋商，并且还热情邀请我们相关部门领导，前往石坛环保园区参观考察，从而进一步证明了你们的园区开发经验和运作实力。合作意向达成后，我陪华老板跑遍了全市各个乡镇选择项目地块，但是由于精细化工行业的特殊性，对地块的选择一时难以把握，最后又邀请省里的那位教授前来评议和指导，才确定了目前的项目选址，整个过程比较漫长和艰辛。”
我知道招商局局长所说的那位教授应该就是颜总的姑父，但颜总不动声色，没有透露这层关系。他恭敬地听着，不时点头应声附和，不断对局长的劳神费心表示感谢。
颜总对局长说：“领导，实话向您汇报，我们在清新县也在同时开发建设，同类型的产业园区。我呢，根据华老板的工作安排，两边都要兼顾，平时这里的日常工作就由我们刘总负责。您是我们的牵线人，以后的工作还得仰仗您多关心和支持啊。”
局长看了我一眼说，笑着说：“不要客气啦，项目开工建设了，招商局的工作才算完成。今天在座的，既有局里的分管领导，还有部门负责人，项目前期工作需要找市里哪个部门协调配合的，你们尽管说，他们都会带着你们去找的，如果需要我亲自出面，也可以直接来找我。招商工作是市里的重点工作，谁都不敢马虎应付，何况这个项目还是市里的主要领导在关注呢。”
我在敬酒时，记下了分管领导梁副局长的联系电话。我认为他是我开展对外工作时的重点联系对象。
吃完饭，我和颜总回到宾馆后，颜总对下一步的工作进行了分项安排。他说：“我明天要去清新县与政府部门对接，然后去省城设计单位催问《项目可研报告书》的编写进度，顺便再到人才市场招聘工程师、招商经理、专职会计等几个重要岗位的人员，你这周就留在开庆市，除了办理营业执照和银行开户外，还要想想后续的工作计划，包括租用办公场所、招用勤杂人员、办理项目的前置批文等事项，有什么问题就随时给我电话，你看怎么样？”
我回答说：“行，我先根据手头资料整理出工作计划，不过办理营业执照、组织机构代码证、银行开户许可证、税务登记证等这些手续，恐怕在完成时间上有点困难（当时没有实行三证合一），因为涉及到名称核准、公司章程制定、还有股东打款出资和需要验资等问题。”
“这些问题你不担心，明天上午华老板的妹夫就会赶过来，所有的资料都在他手上。另外，你在当地找一家中介代理，委托他们全程办理，这样既省心又省时，你的任务就是督办。还有，等公司名称核准后，你印两盒名片，我的职务是董事长，你的职务是总经理，以后的日常对外工作以你出面为主。”
颜总说完，拿出一叠现金给我，作为这段时间的开销费用。他让我不要太小气，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打好基础关系很重要。工作靠友情来推动，友情靠交往才加深。
到了独当一面的时候了，不能畏手畏脚的。我回到房间给招商局梁副局长打了电话，恳请他协助办理公司的营业执照。他“哈哈”笑说：“小问题的啦，我这方面资源多的是，我明天上班就通知中介代理去找你。放心啊，我介绍的保证错不了。”
九十
第二天，吃过早餐后，颜总开车去了清新县。没多久，中介代理过来宾馆找我了，人家是轻车熟路，马上就书面列出了所需资料清单和代办费用，我让他等一会儿再交接。闲谈中代理人告诉我，只要资料齐全，他会以最快速度办理，不然梁局长那边不好交代。我说那必须的，否则我们不会找梁局长帮忙啊。代理人忙不迭地附和说，那是那是，我们与梁局长的交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华老板的妹夫驱车赶到了，我们在石坛园区见过几次面，他那肥头大耳的样子令人印象深刻。我随即让他与代理人对接，提供所需资料。我看见公司章程里有华老板及其妹夫、颜总三人为股东，便对华老板的妹夫说：“呦，你也是老板啊？”他连忙摇头说：“我也打工的哟，我的股份还不是华老板的。”
代理人看见企业注册资本是一千万元时，他提醒这一项需要资金到位并出具验资报告。华老板的妹夫说，我们分两步注资，先实缴五百万，后面再补缴。我问为什么？他解释说，注册资本一千万是为了展现公司实力，便于项目运作，但是现在资金紧张，并且这个五百万也只有五天的使用时间，华老板要求这笔款到时必须原路返回。
代理人听了有些着急，说五天时间太紧了，没把握办完，因为工商局那边，都是在每周的固定时间集中签批材料，不是随到随批的。加上还涉及到银行、会计师事务所这些机构，不是给多少加急费就能解决的问题。
华老板的妹夫扭头以询问的眼光看着我，我让代理人迅速到行政中心窗口递交材料，其他环节我想办法催办。
我又打电话梁副局长求援，他爽快地答应，由他找工商局分管领导协调。我说，反正以后我们还要协助园区内的入驻企业，办理这些证照，能否请相关领导出来坐坐吃顿饭？大家认识和熟悉一下，以便日后直接对接。梁副局长表示赞同，说他马上电话联系。
在等待梁副局长回电话的间隙，华老板的妹夫用手提电脑操作网上银行，把资金按各股东的出资比例汇入各自名下的银行卡。所有股东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都在他手上，相当于由他在统收统付。
我好奇地问他：“注册资金怎么是你一个人在倒来倒去的，不是各出各的入股资金吗？”
他说：“唉呀，这些事你就不操心了，都是华老板和颜总之间的事情，我也是奉命行事，问多了不好。”
“那验资完了你就会把钱抽走，这边以后用钱怎么办呢？”
“你放心，有大笔开支的话，总部会有钱打到公司账上，平时不可能留多少钱在账面上的，华老板的每一笔钱都有规划用途。这一段时间，我留在这里协助你们把办公场地和办公设备都落实下来，后面就要靠你们自力更生了。”
梁副局长回电，已约好工商部门领导中午一块吃饭，饭店和菜品也替我们安排好了。华老板的妹夫对我说，头次见面不能太寒酸，要准备点什么礼品才好。我发短信征求梁副局长的意见，他回复说不要太刻意，如果实在有这个想法，就去粮油专卖店给每人购买两张米油券，吃饭时发给他们就行了。
按照梁副局长给的粮油专卖店地址和份数，我和华老板的妹夫购买了米油券后，再赶去吃饭的地方。工商部门领导把涉及到办证的科室人员都带过来了，包括办证窗口轮换值班的办事人员，说我们是大项目投资，理当全力支持和配合，只要合法合规，将以最快速度办理。期间，梁副局长又帮联系了银行、会计师事务所的负责人，让他们采用“绿色通道”为我们办理手续。
有熟人好办事，节省了我们跑来跑去的时间成本和减少了复杂繁琐的办事程序。假如一切都按办事流程来走，老板首先就会对时间进度不满意，同时对我个人的社会活动能力也会产生怀疑，久而久之，其结果可想而知。
利用空余时间，我和华老板的妹夫又去了一趟锦里镇园区管委会，邓主任知道我们想租房办公的来意后，马上就派下属出去打听，接着他问园区的规划设计做得怎样了？我说颜总已委托深圳一家设计院在做，另外公司的证照也在办理之中。邓主任强调，按照与政府的合作协议，园区内的项目招商由投资方负责，所以他最关心的是项目招商工作。我说公司的管理团队同时在组建，稍后就会整理招商资料和策划招商方案。
不一会，邓主任的下属打听后回复，与管委会相隔不远，有一栋五层楼的民房整体出租。我和华老板的妹夫立刻过去实地查看。还行，门口可以停车，一、二层办公，三、四层住宿，食堂放在五层。我电话向颜总请示，他说由我决定即可。
于是，我们马上与房东签订了租房协议，并交付了房租，然后根据工作所需，列出了办公家具、电脑和文印设备等清单，分类购买。
三天时间，我们把公司的办公场所基本布置完成，但因为证照手续还没有办完，我和华老板的妹夫依然需要在市区宾馆住宿。管委会邓主任担心我们的办公用品和设备因没人看管而被盗，热心地介绍了他在本地的一位亲戚给公司当值班保安，这也算是开庆项目公司招聘的第一名员工。
一天，石坛公司那边的盛经理打电话告诉我，凡总说我不属于因公出差，现在做的也不是石坛公司的工作，所以准备停发我的工资。我对盛经理的及时传达表示谢意，再请他转告凡总，石坛公司项目申报的后续工作我也不会再搭理了。
一周后，我们的所有证照办理接近了尾声，公司注册验资的款项也及时返回到了华老板指定的账上。颜总回到了开庆，他说工程师、专职会计、招商经理的人选已经落实，过两天就要过来报到上班了，人员交给我后，由我来安排和督办他们的工作。我顺便向颜总提起凡总要停发我工资的事情，他说：“没事，我和华老板商量过了，今后你的工资在开庆公司发放，并且按总经理的标准核定，还有其他岗位人员的工资标准，我一起发信息给你好了。另外，石坛公司的工作你还是回去交接一下，犯不着和凡总计较，何况华老板也是那边的大股东。”他还嘱咐我，从石坛返回时把华老板妹夫的小车开回来，顺便带上我的行李，以后那辆小车就暂时作为开庆公司的公务用车。
我与华老板的妹夫一道去往石坛园区，路上我收到了颜总的信息。他拟定了开庆公司关键管理岗位的薪资标准，其中我的薪资标准比在石坛公司翻了两倍，年底的管理绩效奖另外再算。关于项目招商的提成奖励，颜总让我返回开庆后，与招商经理具体商议。
平台有了，信任有了，能否专注精力有所作为？对于我这个名义上的公司一把手而言，是个大考验。
九十一
回到石坛公司后，我向凡总请示工作移交的事情。他抱怨说：“唉，你在这边的工作做得挺好，华总非要把你调去开庆公司，我现在找谁接手呢？”
我建议由他大舅子暂时代管行政人事部。他说：“他知道屁呀，啥都不懂。算了，你先把项目申报这一块移交给盛经理吧，他是管财务的，公司的贷款手续也都是他在办，交给他比较合适。行政部的其他日常工作就由我来兼管，还有，你把保险柜密码告诉我，再帮我把钥匙收回来。”呵呵，我费尽心思从他裤腰带上把公章“摘”下来，现在一句话又名正言顺给收回去了。从此物归原主，恢复原样了。
按照凡总的意见，我向盛经理移交项目申报工作。我首先带他去县城拜访相关部门和单位，路上，他有些恼火：“我本来事务就多，那些贷款既有续贷的又有展期的，忙死了，现在又给我增加了新的工作任务，肯定是你提议做的‘好事’。”
“天地良心呐，我向凡总建议的是让他大舅子接手，他没同意呀，他就偏偏喜欢你，我能怎么办？”我争辩说。
盛经理禁不住笑出声来：“你真会调戏人家，明知他大舅子的肚子里也没墨水，还去推荐他，想看人家笑话是吧？再说他大舅子目前的工作岗位，你知道有多重要吗？像热电厂每天都要进来那么多煤，过磅和质检只有他大舅子签字才有效，凡总吃回扣都是他出面的，这里面猫腻可多了。”
“你都知道这些事，那华老板难道觉察不到吗？他应该也有自己的‘耳目’啊。”我问。
盛经理“哼”了一声，说：“这是公开的秘密，互相装聋作哑呗，反正肥水没流外人田，各取所需。开庆市和清新县新园区项目的前期费用，华老板也都是从这边公司拆借的呀，什么时候归还过？都是到年底分红再扣，不够扣的就移到下一年度，人家这才叫当老板做生意，拆东补西，借鸡下蛋。我们呐，只能拿点固定工资咯。”
我劝慰他说：“这几个项目的申报资金，加起来有二百来万，你和凡总关系好，等项目申报成功了，你到时找他讨点奖金嘛，就是按百分之一奖励，也有几万块钱啊。我已经调出去了，就不做指望了，即使有我的，也归你。”
盛经理故作醒悟说：“是喔，不要白不要，那我得谢谢你的提醒，我请你吃顿饭，也算是为你饯行。”
行政人事部的日常事务我分别移交给了内勤和法务助理，让他们有事情找凡总汇报。项目申报工作繁琐一点，除了和盛经理跑了两次县城外，还要与他面对面交接资料和说明情况，总共用了三天时间。
返回开庆市的头天晚上，盛经理请我吃饭。他羡慕我有了新的去处，惋惜地说：“一直以来，咱们俩人可算是‘相依为命’，现在你突然要离开了，我这心里感到空荡荡，再遇到点啥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唉，命苦啊！”
对于他的话，我是听一半信一半。不过也确实是，刚来这里时，面对陌生的生活环境和不太友好的工作氛围，我们曾经彼此鼓励和安慰，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时光。只是后来他通过自己的精明，取得了凡总的青睐，而我也因保持诚实的秉性，得到了华老板的器重。我们各为其主，难免会隐隐约约产生一丝隔阂，但毕竟不是敌我矛盾，都是因为工作的需要。不管怎么说，这份“打工之情”值得记忆和保留。
同事一场，突然别离，难免有所感叹。我劝解说：“工作上有凡总支持你，有啥担心的。另外，你老婆不是已经过来了吗？家里每天都有热菜热饭等着你，这还不幸福啊。哪像我，还要继续流浪，不知何处是心安呐。”
“嘿嘿，文人骚客都爱多愁善感，你不要没病瞎哼哼啊。我觉得开庆公司那边的工作氛围和环境，肯定比这边好得多，没那么复杂。颜总和华老板是穿一条裤子的，你平时汇报工作的对象只是颜总，工作程序比较单纯，心情不会太累的。你看我，一件事情要给两个老板汇报，遇到意见统一还好说，一旦各怀心思，我就要两边沟通。他妈的，其实有些事情他俩直接碰头商量就行了，非要我做传声筒，低声下气赔笑脸，像个奴才似的。”
对于盛经理的心声，我只能点头表示理解，但无法为他出谋献策。因为盛经理本人能够在这种环境下，依然做到了游刃有余和两不得罪，说明他的智慧比我要强得多，这是我需要学习的地方。
在石坛公司工作了几年，对公司和同事多少有些感情，但这份感情只是我自作多情，大家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和养家糊口的责任，没人会真正关心我的去留。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民营企业不是国营单位，人员随时随地更迭是正常的，不需要组织程序和下发文件。这是企业老板的权力和打工者应遵守的规则。
南方的气候，一年四季温差不大。我没有笨重的行李和家当，依然是几套换洗衣物和简单的铺盖，还有当初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个旅行包，虽有些破旧了，但一直舍不得丢弃。新包有新的用处，旧包有旧的意义。
开车返回开庆市的途中，颜总通知我直接去往锦里镇的公司所在地。他说在省城招聘的工程师、招商经理和专职会计已报到上班了，公司食堂也筹备好了。因为我的驾照是托关系办的，开车的技术相当于自学成才，所以一路上行驶比较谨慎，直到中午时分才回到锦里镇的公司所在地。公司门口悬挂着“开庆环保投资有限公司”和“开庆市锦里镇精细化工产业园”两块崭新的条牌，这应该是颜总安排制作的。开庆项目公司正式开门营业了。
吃过午饭，整理好宿舍，颜总找我商量了一下后续工作的安排。他说除了财务由他直管外，其他事务由我具体负责，然后每月向他提交工作计划和总结，特殊事情及时电话沟通。
颜总下午去了清新县，那边的项目推进有些难度，他的主要精力放在那边。我下午一个人在办公室，把工作头绪捋了一遍，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是如果头发胡子一把抓，那就有点像走流水账，做到哪里算哪里，不符合华老板和颜总“急于变现”的工作要求，我这总经理就成了吃干饭的，失职了。
但如何抓住关键问题并想办法落实呢？我得对全盘工作做一个分析：华老板以石坛园区为样板和示范，向地方政府表明，自己有着成熟的园区对外招商和开发运营经验，可以代替地方政府开展项目招商和投资建设园区。当然，合作的基础是互惠互利，由此，地方政府承诺以最低地价向开庆环保投资公司提供两千亩的项目建设用地，并根据开庆环保投资公司的合作要求，可以将地块化整为零进行“招拍挂”，土地出让金是“拍”一块缴纳一块，也就是整个园区的土地出让金是分期缴纳的。
按照合作协议条款，开庆环保投资公司作为园区投资开发商，除了负责园区内的项目招商，还应承担园区内除主干道以外的支路，以及管网和污水集中处理工程等相关公用配套设施建设。
那么问题来了，双方各自的利益点在哪里呢？地方政府虽然是以最低地价出让了土地，并承担了地块的“三通一平”和主干道建设，但得到的是长期的工业税收和解决了地方劳动力就业问题。想一想两千亩的规模啊，可以容纳多少家企业客户？作为高附加值的精细化工产业，年工业产值会有多少！这将产生多大的财政收入！还有园区规模经济的辐射和带动作用呢，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产业发展前景啊，地方政绩也将由此充分彰显！
开庆环保投资公司的收益有两个方面：一是收取代替客户办理《土地使用证》的服务费，即客户的购地竞拍手续，要通过开庆环保投资公司协助才能办理，服务费包含在客户的购地价之中。换言之，开庆公司对客户的购地价格有自主权，这部分收入是一大块；二是收取园区客户的运营管理费、污水集中处理费等，这部分收入虽然是一小块，但它是长期且持续经营的。
综上所述，我面临的问题是：老板兜里没多少“银两”，他的要求是“四两拨千斤”，用十块钱撬动一千块钱的生意。由此，尽快开展项目招商，把客户不断引进来，并迅速协助他们办理地块竞拍手续，这才是最紧迫的工作。“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活水源头来”。客户的资金进来了，一切都好办了，这就开庆公司的“自力更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