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愕然,莫非帝舜在车内。
话音刚落,一个额头缠着黄色龙纹锦带,身穿青龙黄袍老人从车中探出身。
相繇搀扶下得车来。
鹿野远远望见黄袍老人,形若枯槁,若不是有人搀扶,恐怕一阵风就足以将他吹倒。
黄靴踏地,老人直如没有睡醒,无精打采用沙哑的嗓音道:“此事非水神故意……咳……”连声咳嗽,说不出话来。
郁垒以及人群一见到那黄袍老人,立即跪倒伏地,高呼:“叩见陛下。”
黄袍老人居然是大荒天子虞舜!
一刹那间鹿野有极为不真实感觉,穿越,上古名人,好扯啊,作为考古队一员,又忍不住很兴奋。
居然亲眼目睹上古鼎鼎大名的虞舜!
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牛逼。
人们尽皆愕然,想不到帝舜贵为天子竟然与共工同乘一车而来,而且玄水旗与天子黄旗并驾齐驱,听帝舜之意此事是他同意而为,其中不合常理怎能不让人惊疑。
人们心有疑问却谁也不敢议论。
缓了一会,帝舜颤声道:“起身吧。”
似乎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是吃力,不愿多言。
人群轰然谢叩。
帝舜离鹿野与敖如真二三十步,虽然侧身站着,亦瞧得清楚,帝舜脸上皱纹凹深,神态憔悴,步履软弱无力,与刚学走步的孩童似得。
在鹿野想象中贵为大荒之主的帝舜,定是如神一般威风凛凛的存在,神仙应当仙风道骨神采奕奕,同西沐阳差不多,哪知见到以往只存在别人谈论里以及想象中的天子帝舜,竟是这番体态羸弱的老人,不由心下唏嘘。
转念一想帝舜也是凡人,是人总会有生老病死,只不过早晚而已。
郁垒道:“陛下圣体……”
帝舜摆摆手,只道:“扶寡人拜谒黄帝。”
轩辕黄帝开创盛世,功德千秋,圣泽大荒,后世天子来到轩辕陵前皆要躬身行礼,与常人无异,帝尧如此,帝舜亦如此。
郁垒明了,共工依仗帝舜体弱行动不便,便驾车横冲直撞,并且反咬他惊扰帝舜。
帝舜身体不便,自然可以乘车至陵前,但玄水士兵目无礼数公然蔑视亵渎帝陵,便是不忠不义,作为轩辕守护,理应惩罚之,本身无错。
奈何帝舜并不在意转开话头,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即闪退一旁。
共工搀扶帝舜径直走到陵前祭奠处,郁垒凝神高喊:“帝舜拜轩辕,起,一拜,再拜,三拜,毕!”
人们随着帝舜而叩首行礼。
礼毕,帝舜由共工挽着,踏上青石台阶,拾级而上。
青石台阶帝舜竟似走得万分艰难,好在共工扶托,不大会儿登上台。
帝舜回首环视台下,便由共工搀扶下直往正北最上首中间一条虎皮长椅而去。
轩辕台上四面摆满座椅,粗略估摸可坐两三百人,将台中央腾出。
方甫坐定,帝舜大口喘息,脸上已有细细汗珠滚落。
台下已经有好事之人私底下窃窃低语,“短短数月不见,帝舜竟病成这般,哎也不见帝后帝妃陪同左右。”
“可不是嘛,往年轩辕大会都是帝后陪伴圣驾,眼下连个侍女仆从也无,真是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水神陪同,陛下更加安全。”
“是呀,陛下与水神同乘一车,看来帝位之选有着落了。”
敖如真眉头紧锁,脸色凝重,现在龙族还未到来,不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当是时,东方大地传来喧嚣响声,尘土飞扬,兽嘶马鸣,朝轩辕陵奔来。
人群循声远瞭,瞧此阵势,足有数百人马,直震得大地轰轰响震。
待近一些,才看清各式各色服饰打扮的男女老少或乘车或骑兽,百兽奔腾,潮水般汹涌而来,甚是壮观。
兽群前方高悬角形纹旗,猎猎呼响,有二三十面之多,颜色形状各不相同,或书或图,让人一瞧当是大荒周边部落酋族。
待到一里开外,兽群顿住前行,兽背上的人纷纷翻身而下,旌旗开道,人群化作几组,往前而行。
远远望见一面白如冬雪也似三角旗格外惹眼,凝神望却上面绣着三个蓝色大字“圣女山”心中一喜,弱水也来啦。
人群走的更近一些,白旗之下乃是二十个蒙白纱的白衣少女,好像天地间一簇白菊煞是惹眼,只不过也分不清哪一个是她了。
敖如真亦看到那面旗帜,不怀好意道:“某人日思夜寐的仙女来了,还不快去拦截!”说着狡黠的看看一旁入神的鹿野。
鹿野叹了口气道:“四哥就莫要打趣我了,我与她……”
实在是颇有些难堪,她是圣女山的圣女,在世人看来就像昆仑山千万年的冰雪,身份尊贵。而自己呢,只不过一厢情愿看人家好罢了,两人一比较只不过冰雪与泥的鲜明对比。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于是乎想岔开话题,脱口道:“龙族来了!”
敖如真倏地笑容凝结,双肩微微一颤,往东看去果然一面龙族赤龙戏珠旗随风飘飞。待走近些,来人纷纷下马下车,他已看清扛旗之人乃是他大哥属将夜叉,其后走来七八个衣着华丽男子。
最前面一个手拿白羽扇,身材修长的青年公子,气质优雅,面容极俊正是龙族大公子敖允。
敖允身后跟着一个浓眉大眼白胖似球的矮胖男子,脸上横肉生褶,自是龙族三公子敖诫。
他不时用帕巾擦拭额头,仿佛走了几步像行了几里路。
在其身后则是族中几位长老。
敖如真凝神细看,就这几人龙族再无其他,讶然心道:“轩辕大会父王尊为龙王,怎么不来参加,而且龙族就这几人未免有些寒酸。父王一向尊礼行事,难不成要让大哥三哥代他参会?这轩辕大会岂可儿戏。难道故意为之,好锻炼大哥以将龙神位子穿给他?”
虽然龙神的位置敖如真不感兴趣,也深知轮也轮不到他,但想到龙王如果把位子传给大公子,那东海就不是原来那个东海,他和母亲以后的日子也决计不好过。
一时脑中疑惑丛生觉得奇怪,急乱不已。
心下迟疑间人群来到轩辕台前,郁垒喝口,众人行礼后上得高台,又叩拜帝舜,依次而坐。
座位分东南西北,不按尊卑,遵循各自属地方位来排,比如龙族世居东海,便坐东侧,圣女山位于昆仑山西北便坐西排北边落座等等。这是遵照轩辕黄帝一统大荒时天下大同是一家的理念。
不多时台上已坐满,唯独东侧缺了几个位子。
鹿野前面有人小声道:“太阳神还未现身呢”
“是呀,轩辕大会关系中大,神王将相,悉数到场,太阳神现在还没有现身,也是奇怪。”
“有什么奇怪太阳神远在东海漆吴山,多半是路途遥遥误了时辰……”
有人道:“听说昆仑神不知所踪南海海神又隐世不出,要是太阳神也不现身,大荒四大神惟余玄水真神了。”
他们虽然都是帝都平民百姓,却也知道大荒局势,一时间议论纷纷。
鹿野心中暗想,依虞舜身体状况,今日多半要禅位选帝。水神共工,深得帝舜器重,威震天下,恐怕他将是帝位不二人选。
敖如真沉声传音道:“共工与帝舜,同乘一车,其心已明,太阳神炎昊近年素来与水神交好,也许他真的不会来,今日轩辕大会,玄水是有备而来。”
就在众人都猜测之时,忽听得一句“陛下圣安,炎昊来迟,恕罪则个!”
一道洪亮悠远声音从东方传来。
人群闻言,哗然而望,数里之外,半空一个黑点快速飞来。
夹着鸟啼声音,原来是一只火红色羽毛的大鸟。
鹿野惊心暗道:“说话之人便是太阳神么。声如贯虹,这么远的距离,旷风吹卷,竟然如在耳边,单是这首千里传音的本事,已是难望其项背”。
火红色大鸟狂飙而至。
“三足金乌!”
有人失声道。
三足金乌顾名思义长有三足,通体火红色羽毛犹如火焰一般,乃是世间,极为凶猛的妖兽能口吐火焰。本来有十只,生长在扶桑岛的扶桑大树之上,自从太阳神年轻时登岛便收服了十只凶兽。多年以后被后羿射杀九只,现在世间只剩这一只。
三足金乌背上端坐一个赤裸黝黑上身秃头圆脸长着红黄色髯须的大汉,右脸颊一道如蚯蚓的疤痕,更添几分可怖,据说那是当年后羿一箭所伤。
鹿野从小到大见过很多身形高大之人,象巴图已是他所遇到的极为魁梧伟岸的男子,但和这秃头大汉相比又显得瘦小一些。大汉胸前的肌肉外鼓,两条手臂就像两根树干,而最令人好奇的是他左胸膛上那火焰也似的太阳图刺,好像真的燃烧一团火焰似的。
太阳神炎昊翻身从金乌背上跳落,轰然落地,犹如天神降临。
三足金乌盘旋一圈长啼一声径直往回飞去。
普通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神乎其神的事情,一个个都惊呆了。
炎昊笑眯眯转身后望似乎在等什么人,不多时一道白练映入人们眼帘,竟然是一个白裙黑发的妇人御风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