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有些长,需要花一个下午才能讲完。”西子月深饮红茶,出神地仰望着天窗,“有关伊笛可的故事。”
时间线被拉回到了一千五百多年前,西罗马的末期。
那时的罗马已经不复昔日帝国荣光,蛮族并起,领土相继沦陷,罗马城也遭到过洗劫,而在遥远的东方,更大的危机正在酝酿。
大地与山之王·阿提拉,正式苏醒,这个幼年时期被当做人质交换到了罗马宫廷的孩子,终于成长为了不可一世的君王,踏上了竖起战旗,重返故乡的征途。
公元445年,勃艮第地区,天空下着青灰色的大雨。
一队装备精良的罗马骑兵正穿过森林,滂沱的积水从他们的雨服上流过,黑鹰的军旗在雨中迎面招展。
“就是这里了,再往前走就是生命禁区。”为首的骑兵忽然扼住缰绳。
前方的树林都毫无征兆地枯死了,像是被划入了生命禁区内,禁区外却是生机勃勃的绿叶。
骑兵队左右分开,一匹白色的骏马走了出来,骑手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苏灰色的长袍,目光睿智深邃,不像是军人,倒像是甘道夫一类的魔法师。
秘党首领,阿基坦,当时年龄为87岁,言灵是序列号81的先知。
凝视着眼前的这片生命禁区,阿基坦面露惊讶:“言灵·审判,原来它真的存在,我的预言没出错,有人带着这个言灵在附近觉醒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一名重甲骑兵在阿基坦身后说,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上。
“不!必须前进,必须将那个孩子找到,否则没人能杀死阿提拉!”阿基坦斩钉截铁。
“遵命。”重甲骑兵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用言灵张开了一个领域,带着数人走入了这片死亡领域。
金刚界,这便是这位骑兵的言灵。
罗马禁卫军统领,特里杰久斯,当时秘党的长老之一。
在金刚界的支撑下,以阿基坦为首的四名骑兵走入了枯萎的树丛中,身影隐没在了雨水中。
......
......
听着西子月的讲述,昂热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当时的秘党首领阿基坦发掘伊笛可并非偶然,而是用他的言灵·先知提前预言到了对方的觉醒。”
“先知这个言灵,连这种事都能办到吗?”西子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阿基坦是秘党有史以来最为杰出的首领之一,他的言灵也自然被磨练到了至臻化境的地步,早在阿提拉入侵罗马的42多年前,他就预言到了这次灾难,提前改造了罗马城的建筑格局从高空中俯瞰,整个罗马城的街道和建筑呈现出无数龙文,即便是龙王也会在它的力量面前却步。”昂热喝完茶后,又开始抽雪茄,烟雾后的目光有所深思。
“想不到,原来伊笛可才是他藏得最深的利刃。”他又说,对这个故事格外入迷。
......
......
在金刚界的支撑下,骑兵队伍穿行在这片枯萎的树林中,时刻提心吊胆。
某些极其危险的混血种觉醒言灵后,都会引发一场不小的灾难,相较于那些高危言灵的灾难,审判所引发的效果看上去温柔了许多。
阿基坦很清楚,这份看上去柔和无声的死亡,远比那些破坏性极强的高危言灵更危险,它代表纯粹的死亡,概念武器,触及神领域的力量。
“看到人了,不过是死人,而且死了不少。”特里杰久斯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列。
不远处的空地上,是一处商队营地,不过商队已经全部死亡了,他们连同马匹的尸体一起栽进泥土里,鲜血将雨水染红。
唯一还活着的是一名日耳曼模样的少女,她穿着奴隶的装束,手脚上挂着断裂的铐链。
少女蜷缩着身子坐在,坐在货物箱堆积而成的高处,似乎被阴郁的雨水浇成了一座不会说话的雕像。
看到这幅景象,众人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显然这个商队除了正常经商之外,还顺便从事奴隶贩卖一类的行当,这次的货物是一个日耳曼少女,却没想到这个日耳曼少女携带一个毁灭性的言灵,更没想到她的血统居然在这个时候觉醒,杀死了所有人。
她的情绪现在极度不稳定,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魔鬼,虽然她现在掌握死神的镰刀,但也许她更想要一个拥抱,一碗热汤。
“别过来!罗马人们!”少女低低地吼叫,她还顺手将一根树枝丢了过去,落在众人的前方。
她的意思很简单,只要越过这条线,杀无赦。
队伍中已经有人在挽弓搭箭,只要他来开弓弦,炼金利箭飞出,女孩必死无疑。
阿基坦伸出手,将他的弓轻轻按了下去,笑着说:“你们看啊,那个女孩的眼神,是那么的孤独、寂寞、还骄傲,渴望友情、爱情与亲情,她挺适合成为我们的同伴不是吗?”
......
......
“然后呢?”昂热出神地问。
以往的茶会,都是学生听他讲故事,但现在时过境迁,他忽然变成了听故事的一方,需要不断问“然后呢”。
“然后,阿基坦就直接走了上去,走出了金刚界外,在审判的领域中前行,全身上下不设防备。”西子月说,“最终,他抱住了伊笛可,审判的领域骤然消失......他自己浑身山下也遍体鳞伤。”
怅然片刻后,昂热笑了笑:“想必那应该是伊笛可人生中最难忘的事之一吧,有人愿意以生命为代价,对自己张开温暖的怀抱。”
“是的,这是她人生的开始,在此之前她的人生一片黑暗,父母死于战乱,从小就颠沛流离。”西子月说。
“和我很像啊。”昂热突然仰头,对着天窗一叹。
“您也一样吗?”
其实西子月更想吐槽,校长您能别往身上插即将英勇就义的小旗帜吗?你和她一样的话,搞不好您也要像刺客一样,与某条龙王同归于尽了。
“丽莎没与你说嘛?我出生在一百多年前的巴黎,也是个贫穷地区的孤儿......伊笛可遇上阿基坦,正如我遇到梅涅克。”昂热起身活动了一下,目光在书架里的某张照片上经过。
那张照片,是初代狮心会的合照,那时候的他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
“继续吧,我会尽量少提问题的。”昂热重新坐了下来。
......
......
伊笛可再次苏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天鹅绒的大床上,她从来不知道床能如此柔软,也从未睡过如此舒服的觉。
她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阿基坦坐在她的床边,翻看着一本厚书,吃着水果拼盘与肉餐,罗马特产的睡鼠肉。
少女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眼疾手快地抢下睡鼠肉,藏进被子里大口嚼动了起来,接着是抢葡萄汁,以及抢牛奶,阿基坦笑着被抢,还召呼下人送来更多的食物。
忽然,伊笛可被烈酒呛到了,咳嗽平复后,她才露出幽怨的眼神盯着这个不断给自己投食的老人。
“法拉诺,这世界上最棒的白葡萄酒,原料取至地中海陡峭山坡上种植的葡萄园,只有贵族和诗人才能享用它。”阿基坦笑着饮下一口法拉诺,相当豪迈。
伊笛可拘谨地盯了对方好久后,才也灌饮下一口法拉诺,俩人的忘年交友谊,也因此而生。
于是伊笛可的刺客生涯开始了。
虽然直到五年之后,阿提拉才大举入侵意大利,但是入侵前的间谍战已经开始了,许多纯血龙类都渗透进了罗马城,又有无数的高官被暗中策反。
每个夜晚,罗马都会迎来腥风血雨,台伯河上漂浮着无数具尸体,有人的,也有龙的,早上的太阳升起来都是血红色的,秘党与阿提拉的刺客以罗马为舞台,将这座千年古城的夜晚变成了杀戮的舞台。
伊笛可所刺杀的龙类未必是最多的,但绝对是最强的,可每当她出手,必然是一击必杀,现场不留痕迹,给对方造成了一种她的言灵是时间零的假象。
那是伊笛可最快意潇洒的时光,白天她是在教皇利奥一世的身边当修女,到了晚上她则脱下修女服,露出刺客装束,对龙类重拳出击。
每当任务得手成功后,她便会回到根据地和同伴开宴会。
那时的根据地设置在地下墓室中,这里是基督教的发源地之一,在米兰敕令之前,信教这事得偷偷干,那时的修士们就以墓室为据点,隐蔽地从事宗教活动,如今这里被用作秘党的活动根据地。
虽然罗马已经摇摇欲坠,但彼时的秘党势力却发展到了高峰,诸多秘党长老都担任罗马或者其它蛮族帝国的要职,甚至教皇也是秘党成员。
表面上罗马分崩离析,但事实上却有某种力量将它粘合在了一起,必要的时候,诸多蛮族的势力可以重新汇聚起来,几年后的沙隆战役,秘党在幕后的合纵连横功不可没。
......
......
“听上去就像我在剑桥的时光。”昂热重新倒了一杯红茶,用勺子在里面轻轻搅拌,“白天,我是穿着校服的好学生,而到了晚上,我则在酒吧与朋友们碰面,讨论龙族与接下来的活动。”
“那段时间是罗马最危险的时间,每天都被白色的恐怖氛围覆盖,但对伊笛可来说,那也许是她一生最值得回忆的时光。”西子月说。
“一样,我上大学的时候,世界也正处于剧变中,德意志第二帝国在欧洲大陆上崛起,各个大国之间合作结盟,在殖民地大打出手,每天早上的新闻报都比现代最火热的连载漫画刺激,我们身处时代的旋涡中。”
昂热又开始感慨了,眼里波动着回忆的波光,仿佛又听到了轰鸣的燃油机,看到了巨大的黑烟从工厂里升起。
“但是,好景很快就不长了。”西子月轻声说,她的眼睛里凝聚起了墨黑色的云团......浮屠铁甲,黑云压城。
公元450年,积蓄完力量的阿提拉开始向西方进军,在大地与山之王的号召下,数不清的纯血龙裔复活,重新回到君主的旗帜下。
公元451年,沙隆战役,罗马帝国最后的辉煌,在“最后的罗马人”埃提乌斯的领导下,高卢和西班牙各地的日耳曼蛮族,不列颠的凯尔特部落,甚至罗马的宿敌-西哥特王特奥多里克也亲自领兵前来助战,挡住了阿提拉的进攻。
公元452年,仅仅时隔一年不到,阿提拉便卷土重来,翻跃阿尔卑斯山脉直接入侵了意大利,剑锋直指罗马城下,早就提前布置好的龙文建筑格局挡住了他的进军步伐。
秘党方面,利奥一世、阿维努斯、特里杰久斯等长老出城谈判,另一边阿基坦则倾巢出动耗费毕生精力所培养的“圣堂国教骑士团”,借着谈判的机会给阿提拉痛击。
秘党再一次成功了,阿提拉三度被这些骑士以血肉为代价推入了水银矩阵的陷阱中,肉体和精神都受到重创,不得不撤军,但代价是圣堂国教骑士团全灭。
伊笛可在451年的沙隆战役中负伤,没有参与第二年的战役,等到她能重返战场时,队友们已经变成了墓碑,罗马终日被丧钟笼罩。
这就是龙王的力量,沙隆战役只拖延了它一年的时间,这次阻击战预计也只能再拖延一年。
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龙族的军队会再次兵临罗马城下,而人类已经无法聚集起能与之一战的力量了。
世界迎来了至暗时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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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战役中,阿提拉还达成了另一个目标,关于罗马公主霍诺利亚,阿提拉成功把她娶了回去......它为什么对这个普通人类女性这么感兴趣?”这回轮到西子月问昂热了。
昂热说:“既然你都不清楚原因,那么它的答案只能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了——感情。”
“龙王也爱普通人?”西子月诧异。
“阿提拉的少年时代是作为人质在罗马宫廷里渡过的,当时的霍诺利亚也是个孩子,也许阿提拉的确对这位年龄稍大的姐姐产生了情感,在即使觉醒成龙王后,也没有忘记这份情感。”昂热说。
“不是说龙王觉醒后,龙格会迅速碾压人格吗?”西子月问。
“其实至今为止,别看我们在屠龙的战场上节节取胜,对于这样伟大的生物,我们依然知道的少之又少。”昂热很谦虚。
“也就是说,即便龙王觉醒为龙王,也还是能继承人类时的感情,对吗?”西子月问。
“应该能,我们也有过类似的案例,你知道楚子航是如何杀死耶梦加得的吗?”昂热问。
西子月摇头。
“按当时的实力差距来看,耶梦加得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不过在最后一刻,她暴露了自己的弱点......夏弥。”昂热说。
他娴熟地从袖子里取出了折刀,像是拥抱一样,将刀子扎进了空气中。
“就像这样,折刀切进了耶梦加得的心脏中,她死了。”
树叶在天窗外被吹拂了起来,刮出一片沙沙的声音,屋内的光影不断变化。
愣神一番后,西子月继续讲故事......已经快讲完了。
......
......
夕阳的山坡上,立满了白色的十字架,不远处的海面泛着橙光。
伊笛可低着头站在不知谁的墓碑前,像是在神游。
“终于找到你了,伊笛可,你果然在这里,和大家在一起。”阿基坦从她的背后走来,海风吹动他宽大的袖袍。
“我,也要在这里留下墓碑了吗?”伊笛可轻叹一声,听得阿基坦有些悲怆。
阿基坦沉默了几秒才说:“你是刺杀阿提拉唯一的人选,你是唯一能拯救这一切的人。”
“够了,类似的台词我听过!”伊笛可愤怒地将腰间的皮革带撕扯下来,扔到地上,里面装满了武器。
“我已经知道了,你早就预言了我的出现,我和你之间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必然,我从一开始就在被你当做屠龙的武器使用。”伊笛可遥遥直视着阿基坦的眼睛,金色的发丝被海风牵起,“你早就想好了吧,要让我和阿提拉同归于尽,所以才对我这么好。”
阿基坦迟疑了很久才说:“可是我自己,也是武器啊。”
他走上去,捡起了被伊笛可扔在地上的皮革武器带。
“我们并不是一个以利益枢纽为驱动的组织,我们只是觉得彼此很像而已,躺在这片地下的人,都是我的同伴,我的家人,现在他们都死了,死的只剩你和我了。”阿基坦站在了海角边缘,橙红的光在他的脸上镀上余晖。
“看到那边了吗,船来了。”阿基坦指向了海边,几艘不设防备的客船从海面上驶过,甲板上挤满了难民一样的人。
“那预计是今天最后的一班船了,想要挤上去,得耗费全身家当,它的目的地是不列颠。”阿基坦说。
“那里将是最后的人间净土,去那里无可厚非。”伊笛可说。
“我也好想上船啊,可我要是走了,走不了的人该怎么办呢?战火会焚毁罗马,很快就会烧到不列颠,我去那里只能养老,我不想在病床上结束余生。”阿基坦叹息。
伊笛可沉默不语地听着,自她入伙以来,这个老家伙就一直在她身边讲大道理,可从未像今天这样悲凉。
“陪我看一看这个世界吧,说起来你还没有去过罗马城以外的其它城市,不妨将它当成一次旅行。”
俩人跨上坐骑,这场旅行说走就走。
这是伊笛可第一次离开罗马城这么远,用双脚去丈量这片土地的广袤,以往她了解其它地区只能从故事,以及他人的描述。
在这个帝国即将彻底灭亡前,好好看它一眼。
这次旅行没有任何享受可言,能吃的东西基本只有自带干粮,不是没钱,而是没人卖,大片的农田荒废,大片的村庄被焚毁,千里流民,饿殍遍地,森林里逮不到一只兔子,草地上找不到一只绵羊。
伊笛可无声地跟着阿基坦,俩人一路上什么话也没有,到了一个景点,沉思一会,立刻策马奔向下一个地区。
看过了无数的灾难景象之后,俩人抵达了旅途的终点,位于北非的某个海角,这里开满了鲜花,旁边还有村庄。
经历了这么多天的旅途,伊笛可第一次看到了让人舒心的美景,战火仿佛不曾指染这里。
“这里,在我的童年记忆中本来是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罗马人征服迦太基后,在它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洒满了盐,种下了荆棘,但生命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折服的东西,人心也不会,总有一天花会重开。”阿基坦从马上走了下来,漫步在这片花海中,还向附近的村民打招呼,俨然是位常客。
“这里,是你的故乡?”伊笛可诧异。
“没错,你一定以为我是个罗马城土生土长的正紫旗贵族吧。”阿基坦笑着说,“其实我来自外省,还是最边缘的外省。”
阿基坦单膝跪在了花中,摘下了一朵粉白色的花,放在鼻子边品嗅。
“可如果阿提拉明年再次归来,这些都将不复存在,我的故乡会消失,我爱的人会被奴役,我不希望这样。”阿基坦看着远方说,“罗马城毁掉了,可以重建,就算罗马不在了,总会有新的建筑在这片土地上建起,也会有新的国家和文明诞生,但它一定不能是龙族,那才真正意味着一切都不会再回来。”
伊笛可看着远方,回顾着这段旅途,不仅是这出门的十天,而是这长达八年的时间,她觉得心中有什么柔软的地方动了动。
“是啊,不能就让它这么毁灭了,不然我的回忆,将无处安放。”她低着头说。
最后,阿基坦向伊笛可伸出了手:“来吧,最后一段路,我会和你一起走的。”
夕阳的花海下,伊笛可答应了这个请求,握住了对方伸出的手。
最后的刺杀之路。
这次的刺杀计划准备了长达一年之久,霍诺利亚在长达一年的时间始终在对阿提拉下密毒,而来自东方的武器,莲与葵,也在运送之中。
最终,刺杀的那一日,伊笛可与阿基坦上路了,来自人类的最后一击。
接下来的画面正如西子月最开始所看到的那样,身穿婚纱的伊笛可破茧而出,带着斩开山与海的气魄冲向了台阶之上的王座,阿基坦则在殿外引爆了炼金装置,制造了大量水元素,一老一少同时发力。
伊笛可成功了,审判的领域、莲与葵的炼金领域,大量水元素,她的刀斩开了大地与山之王身上的永久铁浮屠,切开了它的身体,用死亡吞噬了对方。
这一刻水元素同样也被炼到了极致,变成了黑色的坚冰。
当莲的刀挥落而下后,铁面被破开,乌青色的发丝流泻向了空中,宛若狼豪挥出的墨遒,那是东方特有的韵味美。
藏在铁面中的,是个相貌美好的女人,兼具美艳与森严,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结合在她身上,她是天生的皇后,也是天生的将军。
“我是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是你杀不死的存在,千年后我将再度苏醒。”女人像是在做自我介绍,分明她已经快死了,可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耶梦加得将手从后方拥向了伊笛可的脑后,抚摸起了对方的金发。
“希望到时候,还能有像你这样的勇士挡在我的面前,重新把我送回地狱。”耶梦加得用虚浮的声音说着挑衅的预言。
下个瞬间,整座宫殿开始崩塌,因为它的主人大地与山之王已经阵亡,耶梦加得心脏停止跳动的一刻,支撑宫殿运行的炼金矩阵就启动了自毁程序。
君主阵亡的一刻,所有的纯血龙类力量都大幅度减弱了,再加上审判的领域也在崩塌扩散,宫殿下陷自毁,龙族大军轰然覆灭。
就这样,伊笛可的传奇故事结束了,在地下深埋了数千年,直到西子月重新接触到莲与葵之后,这个故事才重见天日。
......
......
“真是个.......精彩绝伦的故事。”昂热忍不住赞叹。
结束故事讲述后,西子月这才抽出空来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红茶,她自己也有些讲入迷了。
回过神来,西子月忽然发现自己的旁边围着一圈松鼠,可能是从后方的松树林摸进来的。
这群松鼠相当不怕人,平常就往这里钻,昂热也乐意向它们喂食。
它们就这么围着西子月听故事,没准是把她当成了个头大一点的同类了。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荆轲刺秦王,同样是双人组向一位不可一世的君王发起近距离行刺,但阿基坦的表现甩开秦舞阳太多了,像这种一把快入土的年纪了,还有魄力点燃炼金装置自爆的,除了他之外,也许就只有我的导师之一,甘贝特侯爵了吧。”昂热又在回忆。
“那个晚上,他架着马车冲进‘无尘之地’的领域里去,用马车和马的重量把对手撞飞,谁能想到,这么暴力的他居然是个文职人员。”他接着说。
从校长的语气西子月能听出来,这位甘贝特侯爵也死在了这一撞中。
“聊一聊这段故事中的另一个插曲吧,关于那对刀剑,莲与葵的来历。”昂热说,“说起来它与你也有密切的关系,打造它的人是当时陈家的铸剑大师,名字不详,名字不详,关于这对刀剑的信息也仅在《陈氏族谱》上一晃而过。”
西子月愕然,没想到这事也能和陈家扯上关系。
不对,现在会想起来,这个家族的身影其实一直都徘徊在自己身边,比如陈墨瞳。
“在遥远的古代,中国的混血种才是站在了炼金术王座上的族群,这就不得不又提及一段过往历史了,有关白帝城的故事。”昂热说。
“看过任务报告,说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康斯坦丁曾经前往四川,诺顿伪装成一个叫李熊的人,帮助公孙述称帝。”西子月说。
“没错,虽然对诺顿的讨伐进攻是一次混血种的主动出击,但它依旧很艰难,正如阿提拉耗尽了秘党一代人的精华,诺顿也耗尽了当时中国古代混血种一代人的精华。”说到这里,昂热深深地抽了一口气,“因为诺顿释放了烛龙,灭世级言灵,序列号为114。”
西子月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她看过的资料。
以序列号112的莱茵为界,往上走都是灭世级言灵,相较之下审判只是站在了神国的门槛。
“虽然烛龙将整个白帝城都焚毁了,但中国古代的混血种还是获得了不少青铜与火之王的炼金技术,这对刀剑,莲与葵就是他们的最高杰作,如果说七宗罪是龙类最强的炼金刀具,那么莲与葵则是人类最强的炼金刀具。”
“人类最强的炼金刀具......”西子月下意识重复了下这个不得了的前缀。
“公元411年,阿基坦首领预言到了阿提拉的复苏与进攻,除了改变罗马城布局,寻找伊笛可,还不远万里派人东渡,请求陈家帮助打造这柄刀具,陈家长老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知道如果阿提拉真的攻克了罗马,恢复了龙族文明,那么将他们也将无法无法独善其身,于是便花了数年时间才将它造了出来,终于在伊笛可上最后战场的前一刻,将它交到了对方手上,说起来也是千钧一发。”
西子月想象着这柄武器在熔炉里锻造了上万个小时,跨越万水千山,代表人类的决意投入屠龙战场,忽然有种别样的浪漫史诗感。
世界忽然又大了起来,似乎不再只是某几个人的舞台剧,在幕后还有无数人付出了看不见的努力,他们的名字只在结尾的主题音乐里一闪而过,那是一份光荣而浩瀚的亡者名单。
“我时常在想,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命运,阿基坦,陈家,伊笛可,霍诺利亚,莲与葵,这些关键要素少任何一个,人类的历史都将终结,可偏偏他们全都集齐了。”昂热对着天窗唏嘘不已,雪茄的白气呼出。
不知不觉现在已经天黑了,这个故事还真就持续了一下午,这是有史以来最长的茶会。
“今天的茶会就到这里吧,很感谢你,西子月同学,你本学期的绩点已经全部打满,GPA4.0,学点也会按时发放,不过你应该不缺这个吧?”昂热用一笑将气氛拉了回来。
“不缺,自由一日的学点还有很多没花完。”西子月说,“今天就这样了吗?”
“就这样吧,去和你的伙伴们吃晚饭吧......目标找到了吗?”昂热正要起身,却忽然坐了下来。
西子月想了想才回答:“大概找到了,暂时就把拯救世界当成我的目标好了......就当是对伊笛可遗愿的继承。”
“那你有兴趣继承伊笛可的代号吗,叫做‘翠之魂’,不过并没什么特殊含义。”昂热笑着说。
“很好听的名字,到时候我会考虑这个代号的。”西子月点头。
茶会结束后,昂热目送西子月离开。
没过多久,副校长,守夜人从房间的暗处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她光是接触一件物品,就能探知它主人的过去,你就不觉得这个能力太过分了点吗?”
“你想说,这已经是类似于穿越时空一类的能力了,对么?我的老朋友。”昂热缓缓地靠在了办公桌的椅子上。
“穿越时空,这是科学的理解,用炼金术的语言来理解,更像是精神元素的转移,她将自己的精神投放到了过去。”守夜人灌着酒瓶说。
“过去啊......”昂热别有深意地呢喃着这个词。
“你又在想那件事了?”守夜人问。
昂热点了点头:“在我的记忆中,总有那么一段不和谐的音符,我躺在冰窖的疗养瓶中,躺了好久,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许多从我旁边走来走去的声音,他们是谁?也许是想把我灵魂勾走的死神吧。”
“老伙计,你可千万别痴呆或被害妄想症了,你要是痴呆了,我们的工作会很难开展的。”守夜人说。
“我也很怕那一天的到来,坐在轮椅上和躺在疗养瓶里什么也做不了一样痛苦.....或许我也应该像伊笛可那样,在自己撑不住之前,找条龙王,与它同归于尽?”昂热笑了笑。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从椅子上起身,将它举向了天窗,像是在与月亮邀酒。
“说起来,明非呀,你到底在哪里呢?”昂热幽幽地看着浸泡在红酒中的月亮,随即将它一饮而尽。
......
......
“我回来了。”西子月推门,回到了久违的房间。
“你这下午茶的时间太长了吧,你们是连摘茶叶的时间也算上去了吧!”格蕾尔从电脑椅前转了过来,穿着单薄长款睡衣的模样非常居家。
“聊了点机密内容,说给你听,你要被心理辅导部门联系的。”西子月说。
“是吗?那算了,就不打听了。”格蕾尔瞬间识趣,“对了,经过狮心会高层一下午的研究,夏绿蒂会长终于做出决定,给你点赞了。”
“这......谢谢她?”西子月有些无语。
这破事也能研究一下午......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呀,关于寻找路明非的事。”格蕾尔随口一问。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继续找下去。”
西子月躺了下去,也将目光扭向了阳台外的黑夜,明月正皎洁。
......
......
同一时间,芝加哥市区,夜晚的摩天大楼如水晶般镶嵌在夜空里。
某座顶层携带泳池与停机坪的酒店,零搭乘电梯来到了这里,五光十色的光景映入眼帘,而霸占这份景色的只俩人......不,三人。
老板也在。
还有整个助理团队。
“你来的正是时候,零,新闻上说今晚会有流星雨划过,马上就要开始了,这里就是最佳的观景点。”老板用天文望远镜眺望着夜空。
零提着一个银色的箱子走来:“你那样是看不到流星雨的,流星雨的时间很短暂,最好能用肉眼观察。”
“是吗?那可真是见鬼!那个该死的推销员居然对我说,这才是看流星雨的正确姿势,让我买这么贵的望远镜!”老板气得跳脚。
坐靠在泳池沙发上的酒德麻衣开口发话:“其实根本就没有新闻说今晚会有流星雨,他只是想听你吐槽,才这么开玩笑的。”
“哦,麻衣,你越来越懂我了,但记得下次这种事不要挑明了,让我们保持默契,默契。”老板抛了几个放电般的眼神,又二逼又帅气。
“明白,我下次会注意的。”酒德麻衣朝老板点头。
“好了,难得今天大家都在,让我们的宴会嗨起来吧!”老板带头撬开了一瓶香槟。
“您要的东西。”零将箱子放了上来。
“不是说只有一张画吗?需要用这么正式的箱子装?”老板对着箱子瞅了瞅,像是在研究其中玄机。
“为了防止画作损毁,我特意用了这个箱子,它能扛住炸弹,就算我出事了,它也完好无损。”零面无表情地说。
“别别别,难得我们今天举办宴会,别说这么不吉利的事,看你的表情,搞得好像这是我们付出了沉痛代价才抢回来的核手提箱。”老板拱握着双手求饶。
箱子打开,里面也的确只有一张画。
画面的内容是图书馆靠窗的边缘,一个发型糟糟的男孩撑在桌上,看着窗外,而窗台上则坐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小男孩,两人虽然外貌不同,但给人一种兄弟的既视感。
就是西子月在3E考试上做的画,被零悄悄拿走的第九张。
老板将画取了出来,映照着月光端详,眼睛瞪得大大的。
“原来如此,我......好像记起来了点什么。”老板若有所思地扶住了下颚。
(《龙族Ⅵ寻找路明非》第一卷:刺客之刃完结)